發表于:2014-09-24 下午 /閱讀:355 /評論:3
在十年動亂中,偉大的領袖常常有“最高指示”發表,全國上下要照此執行。 這一年,他老人家提出學生要“拉練”。所謂“拉練”,就是學生要像解放軍一樣,背起背包,離開學校,在長途行軍中和野營過程中進行訓練。 在那瘋狂的年代,學生在教室里都難以管理,到荒郊野外,將會是什么樣的情景? 其實,船到橋頭自然直,各個學校的拉練隊伍,照樣秩序井然地在祖國大地上行走。 第十九中學的領導未雨綢繆,為使大部隊順利行進,不出亂子,他們想了個絕招:把每個班級里那些不服管的剌頭、有偷竊前科的或有打架斗毆劣跡的搗蛋鬼,統統集中在一起,專門成立一個獨立排,尾隨大部隊,單獨行動。 承蒙校領導信任,把這個重任交給我。我的班級由班長帶隊。這事兒往后穿越十幾年,便是中國少兒版的“加里森敢死隊”,我是隊長。 校領導問我有什么要求,我說:“給一輛小板車吧?!钡却蟛筷牫霭l一個小時,我們才動身。 這些孩子,都是從各個班級來的“烏合之眾”。他們認識我,我也跟他們臉熟。 我對他們要求不高, 達成了許多共識:在市區必須隊伍整齊,在郊外大馬路可以自由組合,談天說地。跟大部隊會合時,要歌聲嘹亮,唱出獨立排的不同凡響。小板車用來裝各人的被子、背包。誰累了,可以上去躺躺、坐坐。車子一人前面拉,一人后面推,每半小時一班,輪流拉車,奉行“有福同享,有累同當”的江湖原則。誰破壞了規矩,“顏老師說怎么辦就怎么辦”。 在公路上,我走在當中,同學輪流給我講他們的故事。畢竟是孩子,他們沒有城府,無所顧忌。講得最多的是吳阿興。這個一臉精明相的小家伙,開口就向我提要求:“顏老師,國家要是招特工,你一定要推薦我。派我到美國去,我保證能搞到不少情報。不是吹的,我是開鎖專家,世界上沒有我打不開的鎖?!?我瞪了他一眼:“吹牛也不看對象。我是你騙得了的嗎?” 他一聽,急了:“顏老師,你真沒水平,不相信拉倒!” 與他同班的同學悄悄告訴我:“他就喜歡擺弄鐘啊、表啊、鎖啊,就連收音機、半導體,也是他自己裝的。他上人家當,幫人家開保險箱才被……” 我聽了,半信半疑,因為半導體、收音機都是稀罕之物,別說當玩具擺弄,我還不曾擁有呢。 不管我信不信,考驗來了。這天傍晚,我們行軍到望亭鎮,安排在一戶獨門獨院里宿營,里外兩把鎖,鑰匙由我保管。我讓大家安放好行李,將房門、院門都鎖上,然后去吃晚飯。 誰知吃完晚飯后,我口袋里那兩把鑰匙不見了,怎么也找不到。那幫急煞鬼吵吵嚷嚷要進屋,急得我滿頭大汗。這時,吳阿興把我拉到一旁,小聲說:“顏老師,要不要讓我試試?” 我問:“怎么試?” 他也沒回答,從院子竹籬笆上擰下一段鉛絲,說:“你把他們引開,這絕活不能讓他們偷看。我幾下就把門打開!” 萬般無奈,我只得將其他同學帶到廣場上學唱歌,但我不放心吳阿興,我懷疑他偷了我的鑰匙好顯本領。我又跑回去,只見他一手握鎖,另一只手就憑那一小段鉛絲,在鎖孔里轉呀轉呀地搗鼓著,還對我齜牙咧嘴、擠眉弄眼地做鬼臉。我氣得在他頭上敲了一巴掌,隨著“啪”的一聲,院門鎖開了。他又如此這般,房門的鎖也打開了。 我終于相信,這小子真有一手絕活。因為那兩把鑰匙我丟在背包里,而背包扔在屋里了。 絕活的“絕”字,原本由一把刀、一捆絲和一個人組成,本義指用刀割絲。割絲的結果是變成兩段,表示斷絕、隔絕。由此又引申指沒有了、窮盡了。既然窮盡了、沒有了,也就成了“獨一無二”、“絕無僅有”的“絕技、絕招、絕活”了。 “絕活”就是指最拿手而有特色的本領。 眼見為實,阿興確實有一手絕活。我一直記著他那副沖我擠眉弄眼、齜牙咧嘴的樣子??扇缃癫煌?,他給我的名片上赫然寫著:“幫你解決‘鎖’有問題。市公安局特聘開鎖專家?!?如今他干的,是光明正大、貨真價實的“絕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