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頭圖： 貝多芬（43歲）（左上圖）； 特蕾莎·瑪爾法蒂（右上圖）； 路德維?！ぶZ爾（左下圖）； 1867年出版的《致愛麗絲》的曲譜，下方有諾爾寫的說明（右下圖）。 今年是貝多芬誕生二百五十周年，國內外樂壇原本計劃好的許多紀念活動和紀念音樂會等，由于受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或取消、或推遲、或簡辦，這對于樂壇和廣大的音樂愛好者來說，既是遺憾也是無奈。不過，從眾多的古典音樂網絡平臺和平面媒體上看，無論是業內人士還是樂迷們并沒有因此而忘記了對貝多芬的紀念，降低了對貝多芬作品的熱情。這其實并不奇怪，從二百五十年前貝多芬誕生的那一刻起，他就是屬于全人類的，他所創作的作品是人類音樂文化藝術殿堂中最光輝奪目的珍寶，而在這些作品中所體現出來的那種一定“要扼住命運的咽喉而絕不向它屈服”的勇氣，以及對“通過斗爭取得勝利”和“經過苦難走向歡樂”的信念，則永遠是鼓舞人類堅定地走向更美好未來的精神力量。 1906年，我國近代音樂的先驅李叔同先生（1880-1942）在由他一手創辦的《音樂小雜志》上發表了一篇三百多字的《比獨芬傳》【注：當時將“貝多芬”譯成了“比獨芬”】，這篇刊載在日本出版的我國近代音樂史上第一本音樂雜志上的短文第一次向中國人民介紹了貝多芬，李叔同先生還在雜志的扉頁上印上了他自畫的一幅貝多芬的木炭畫，并標以“樂圣比獨芬”。從此被李叔同先生冠以“樂圣”稱號的貝多芬就逐漸被越來越多地在中國人中傳開了。1919年，時任上海工部局交響樂隊指揮的德國作曲家和指揮家羅道爾夫·博克（Rudolf Buck, 1866-1952）在為自己卸任而舉行的告別音樂會上，指揮樂隊演奏了貝多芬第三交響曲（英雄）的第四樂章《終曲》，這是目前所知道的貝多芬交響曲在中國最早的演出。一百多年來，貝多芬的名字在中國人中、特別是在中國的知識階層中已廣為人知，而貝多芬的音樂作品也越越多地被大家所熟知?，F在，至少在中國的知識階層中，即使是對古典音樂沒有多大興趣、對于貝多芬的作品也很少了解的人，當聽到貝多芬的《第五交響曲》第一樂章的“命運敲門”時、聽到《第九交響曲》第四樂章的《歡樂頌》時、聽到《月光奏鳴曲》的第一樂章時、聽到鋼琴小品《致愛麗絲》時，他們是絕對不會感到陌生的，這大概就是貝多芬和他作品無法抗拒的魅力使然。 說到《致愛麗絲》，這首演奏時間只有三分多鐘的鋼琴小品以其柔美動人、典雅精致而成為老貝流傳最廣的一首雅俗共賞的作品，其高度的藝術性和可表現性使之成為不少鋼琴家十分喜愛演奏的曲目，而又因其結構短小、技巧簡單、易于演奏，所以它也是鋼琴初學者們必學必練的一首作品。不過，對于不少“有心”的愛樂者或學習鋼琴的學生來說，在欣賞或者演奏了老貝的《致愛麗絲》后，都會出現一個問題，那就是老貝的這首被列為他無編號作品第五十九首（WoO 59）的《致愛麗絲》（Für Elise）中的“愛麗絲”究竟是誰？或者簡單地說“老貝的愛麗絲究竟是誰？”當然，要回答這個問題并不難，在國內的搜索網站《百度》上就可以查到這個問題的解答?！栋俣取肥沁@么說的【注：因為文字較長，這里取其大意】：在老貝去世三十多年后，德國音樂家諾爾在為老貝寫傳記時，在老貝的一名已去世的女學生特蕾莎·瑪爾法蒂（Therese Marfati）的遺物中發現了一首老貝寫的鋼琴小曲的手稿，上面有老貝親筆寫的獻詞、簽名和日期。在當時老貝的作品目錄中這首作品是沒有的。1867年，諾爾在出版這首作品的曲譜時，把手稿上獻詞中的《致特蕾莎，留念》錯寫成《致愛麗絲，留念》，于是這首鋼琴作品就開始以《致愛麗絲》的曲名流傳于世了。 應當說，《百度》這一說法與目前國內絕大部分網絡媒體或平面媒體對有關《致愛麗絲》的說法基本是一致的。值得一提的是，《百度》將這一說法說成是“主流版本”，說明它對這種說法還是留有一定余地的，不過在“其他版本”中，《百度》卻不知從哪里摘錄來的一段極不靠譜的類似于童話般的故事【注：這段故事的內容有點像曾經被選入我國小學語文課本的關于老貝創作《月光奏鳴曲》那樣純屬虛構出來的故事，有興趣的讀者可上網查看，這里筆者就不贅述了】。對于《百度》作為當下國內的“權威搜索網站”，我不想多說什么，然而，單就《百度》對老貝《致愛麗絲》所作的對“主流版本”的解說，以及在“其他版本”中所引用的又只能當做虛構的故事來看，《百度》所做的解說就是在告訴（或暗示）查詢者，老貝的“愛麗絲”就是“特蕾莎·瑪爾法蒂”。 其實，國外樂界特別是許多研究老貝和他作品的專家與學者對“貝多芬的‘愛麗絲’究竟是誰？”的探索與研究，已進行了將近一個世紀了，為它寫的各種論文和研究報告數以百計，至今難下定論。最近我花了點時間通過網絡查閱了數十份有關的資料，然后對這個問題的來龍去脈以及與其相關的研究成果做了一番梳理，在這里，我想用下面的這些文字作為一篇題為《貝多芬的‘愛麗絲’究竟是誰？》的綜述，與廣大的愛樂者們分享。 首先說說老貝的作品《致愛麗絲》的手稿是怎么被發現的。 十九世紀六十年代，這時距老貝去世已有三十多年， 一位曾在波恩、海德堡和柏林的大學學習過法學和音樂的年輕人，在 1860年出版了一本關于莫扎特的專著，獲得了“音樂藝術史和美學”專家的美譽。這位年輕人就是德國音樂學家和作家路德維?！ぶZ爾（Ludwig Nohl, 1831-1885）。1864年到1867年，諾爾又先后出版了三卷《貝多芬的生平》（Beethovens Leben）這部大作被樂界譽為“第一部科學的貝多芬傳記”（Die erste wissenschaftliche Beethoven -Biographie）。1864年諾爾遷居慕尼黑，1865年作為對他編纂莫扎特信件所作貢獻的表彰，諾爾被巴伐利亞國王路德維希二世（King Ludwig II, 1845-1886）授予慕尼黑大學音樂教授的職稱。就在這一年，他在慕尼黑認識了當地的一位從事職業教學的女教師巴貝特·布雷德爾（Babette Bredl, 1792-1880）。巴貝特有一個非婚生的兒子叫魯道夫·沙赫納（Rudolph Schachner, 1816-1896），是一位鋼琴家和作曲家，魯道夫的生父叫雅克布·沙赫納（Jacob Schachner）是維也納的猶太人。魯道夫從小隨母親生活在慕尼黑，并且在那里接受了音樂教育。1836年，魯道夫前往維也納，在那里他與一位貴族夫人特蕾莎·馮·德羅斯迪克（Therese von Drossdik, 1792-1851）成為朋友。這位貴族夫人婚前叫特蕾莎·瑪爾法蒂（Therese Marfati），曾經是老貝的學生。 特蕾莎去世的前一年，1850年2月12日，她在一份公開的遺囑中宣布她所收藏的全部音樂文獻和資料將由魯道夫·沙赫納繼承。特蕾莎去世后，魯道夫從維也納回到了慕尼黑并在那里結婚。1853年夫婦倆搬到了倫敦，這樣他所繼承的特蕾莎收藏的全部音樂文獻和資料就留在了慕尼黑他母親的家里。1865年7月，正在編寫《貝多芬的生平》的諾爾從巴貝特·布雷德爾那里查詢特蕾莎留下的有關音樂的遺物中，發現了一份有老貝獻詞和簽字的鋼琴小曲的曲譜手稿。諾爾驚奇的發現，這首鋼琴小曲在當時他所知道的老貝有編號（Opus）的作品中是沒有的，換句話說，這是一首“新發現的貝多芬的作品”，于是諾爾抄錄這份手稿，原件仍還給了巴貝特。同時，巴貝特·布雷德爾還為此寫了一份授權說明：“我已將這份貝多芬的一首鋼琴作品的原始手稿的抄本給了諾爾教授，并允許他以任何方式使用和出版。1865年7月14日于慕尼黑，巴貝特·布雷德爾?！保―as vorstehende Klavierstückchen habe ich Herrn Prof. Dr. Nohl hier nach Beethovens eigenh?ndige Originalmanuscript copiren lassen und gestatte ihm jedwede Verwendung und Publicirung desselben. München 14. July 1865. Babeth Bredl.）。1867年，在由斯圖加特約翰·科塔（Johann Cotta）出版社出版的諾爾編選的《新貝多芬書信集》（Neue Briefe Beethovens）的第28至31頁中，第一次收入了他在特蕾莎·瑪爾法蒂遺物中發現的這份手稿的抄本，諾爾還特地在這首作品的下方作了說明：“這首鋼琴曲不是為特蕾莎寫的，在手稿上貝多芬親筆寫的是：‘致愛麗絲，4月27日，留念，L. v.貝多芬?！保‥s ist zwar nicht für Therese geschrieben, sondern enth?lt von Beethovens Hand die Aufschrift: "Für Elise am 27 April zur Erinnerung von L. v. Bthvn."）。1870年是貝多芬誕辰一百周年，萊比錫康特音樂出版社（Verlag C. F. Kahnt）單獨出版了這首曲名定為《致愛麗絲》的鋼琴作品的樂譜，樂譜上還加印了巴貝特·布雷德爾的授權出版的說明。 老貝《致愛麗絲》手稿的發現當然受到了樂壇的關注，也受到了一些質疑。由于它在當時已知的老貝的作品目錄中是沒有的，而且，這份手稿的原件在諾爾還給巴貝特·布雷德爾后，就再也找不到了。所以首先要確定的是，《致愛麗絲》究竟是不是老貝的作品。眾多研究貝多芬和他作品的專家們在老貝留下的大量筆記本和創作手稿中進行了“地毯式”的查找和搜素，經過努力終于查到了兩份極有份量的材料：一份是在老貝1808年春天構思他的《F大調第六交響曲》（田園）時的一本草稿本，即《貝多芬蘭茨貝格草稿本（第十冊）》（Beethovens Skizzenbuch Landsberg 10）中，在它的第149頁第6和第7行中有十六小節《致愛麗絲》的主旋律，后來這一頁被撕了下來，現保存在德國柏林國家圖書館（Staatsbibliothek zu Berlin）內。另一份是至今一直保留在德國波恩的貝多芬故居紀念館中編號為BH 116【注：BH為波恩貝多芬故居（Beethoven-Haus）的德文縮寫】的老貝手稿。在這份手稿中，除了標有時間為“1810年春天”的老貝的戲劇音樂《艾格蒙特》（Egmont-Musik, Op.84）的草稿【注：這部戲劇音樂在1810年6月15日首演】和明確標有日期為“1810年8月3日”完成的一首《進行曲》（Marsch WoO 19）的草稿外，還有一首就是《A小調巴加泰勒》的草稿【注：巴加泰勒（Bagatelle），法文，意為“小曲”】，很明顯它就是1810年4月27日那首后來被諾爾取名為《致愛麗絲》的作品的草稿。在這份草稿中還可以看到1822年老貝對這首作品所作的一些修改，可能是想將它改成一首可出版的作品。這首作品從1808年構思到1810年寫成再到1822年最終“定稿”，經歷了整整十四年，由此看出老貝對這首作品的重視，這不是一首“心血來潮”的即興之作，而是他飽含著深情來創作的一首“精心之作”。然而老貝身前卻始終沒有給它作品編號，也沒有將它正式出版，這不能不說是很奇怪的。 至此，《致愛麗絲》是老貝創作的作品已確定無疑了。但因為老貝身前沒有給它作品編號，1888年，它被正式編為老貝的“無編號作品第59號”（WoO 59），而它的正式曲名是《A小調第二十五巴加泰勒》 （Bagatelle No. 25 in A minor），收入《貝多芬作品全集》第二十五卷的補遺部分中。盡管有了正式曲名，但人們習慣上還是稱它《致愛麗絲》。 質疑并沒有就此結束，接下來的問題是，老貝所“致”的“愛麗絲”究竟是誰？諾爾在1865年從巴貝特·布雷德爾那里得到的老貝的手稿是在特蕾莎·瑪爾法蒂的遺物中找到的，那么“愛麗絲”似乎與特蕾莎有關，或者“愛麗絲”就是特蕾莎。盡管諾爾說這首鋼琴曲不是為特蕾莎寫的，但是他對“愛麗絲”是否真有其人也是存疑的。所以諾爾曾向特蕾莎·瑪爾法蒂的妹妹、老貝的朋友伊格納茲·馮·格拉辛斯坦（Ignaz von Gleichenstein, 1778-1828）的遺孀安娜·馮·格拉辛斯坦（Anna von Gleichenstein, 1792-1869）詢問過“愛麗絲”究竟是誰？但安娜對此一無所知，因為特蕾莎從來沒有用過“愛麗絲”這樣的名字。不過在1867年出版的樂譜下方的說明中，諾爾最后寫道：“從這份手稿或許可以推想出大師【注：指老貝】與美麗的棕發姑娘特蕾莎之間的關系”（Es m?ge hier aber gleichsam als Zugabe zu dem anmuthige Verh?ltnis des Meisters zu der sch?nen Braunlockigen Therese auch eine Stelle finden.）。由于諾爾無法確定“愛麗絲”的真實身份，這就引起了后來的種種猜測和研究。 1923年，德國音樂學家和研究貝多芬的專家馬克斯·昂格爾（Max Unger, 1883-1959）對諾爾1865年從巴貝特·布雷德爾那里抄錄的樂譜上老貝的獻詞中的“愛麗絲”是否是真名提出了質疑。昂格爾出身于一個制造商家庭，1904年到1906年在萊比錫音樂學院學習，1911年，獲得了博士學位。第一次世界大戰后，擔任《新音樂雜志》（Neue Zeitschrift für Musik）的編輯。根據昂格爾的研究，當時老貝的生活中沒有一個名叫“愛麗絲”的女性，他說，只要是了解老貝生平的人，能想到的名字叫“愛麗絲”的老貝的朋友只有兩位，一位是不來梅（Bremer）大教堂管事威廉·克里斯蒂安·穆勒（Wilhelm Christian Müller, 1752-1837）的女兒、鋼琴家愛麗絲·繆勒（Elise Maria Müller, 1782-1849）；還有一位是德國詩人和作家愛麗絲·馮·蕾克（Elise von der Recke, 1754-1833）。不過自1807年以來愛麗絲·繆勒一直生活在她的家鄉和從事鋼琴演奏，包括演奏老貝的鋼琴作品，她與老貝沒有太多的交往；愛麗絲·馮·蕾克直到1811年才在特普利采（Teplitz）通過老貝的朋友、詩人克里斯多夫·梯杰（Christoph August Tiedge, 1752-1841）認識了老貝。馬克斯·昂格爾由此得出的結論是，愛麗絲·繆勒和愛麗絲·馮·蕾克都不可能得到老貝寫的這首作品，于是，馬克斯·昂格爾“斷言”，諾爾在抄寫老貝原始手稿時“錯誤地”將《致特蕾莎》（Für Therese）寫成了《致愛麗絲》（Für Elise），他認為這首作品實際上是貝多芬打算在1810年與特蕾莎結婚而創作的，然而最終婚沒有結成。所以這首樂曲的手稿就一直保留在特蕾莎那里。由于昂格爾被認為是二十世紀上半葉德國最重要的研究貝多芬的專家，所以他的“斷言”具有一定的“權威性”，這樣“《致愛麗絲》實際上就是《致特蕾莎》”，或者說，“貝多芬的這首鋼琴小曲就是在1810年4月27日寫給特蕾莎作為留念的”就成了說明這首名曲來源的“主流版本”了。 下面，就來說說特蕾莎·瑪爾法蒂（Therese Malfatti von Rohrenbach zu Dezza）以及她和老貝的關系。 特蕾莎·瑪爾法蒂1792年1月1日出生在維也納一個商人的家庭，她的父親雅各布·弗里德里?！ゑR爾法蒂（Jacob Friedrich Malfatti, 1769-1829）于1804年2月2日在北奧地利州的康普河畔的沃爾克斯多夫（Walkersdorf am Kamp）買下了一座莊園，1806年4月2日被冊封為貴族，擁有了“勒倫巴赫/德扎貴族”（Edler von Rohrenbach zu Dezza）的頭銜。特蕾莎有一位和她同年出生的妹妹安娜·瑪爾法蒂，也就是上面已經提到的老貝的朋友伊格納茲·馮·格拉辛斯坦的妻子安娜·馮·格拉辛斯坦，他們是1811年5月29日在康普河畔的埃斯多夫（Etsdorf am Kamp）結婚的。1810年，已經四十歲的老貝通過格拉辛斯坦認識了特蕾莎一家，并且還在特蕾莎家住過一陣，“覺得很舒服”，他曾經寫信告訴格拉辛斯坦說：“非常感謝你把我帶到了那里?！睋Z爾后來從特蕾莎的妹妹安娜那里得知，這個家庭的音樂氛圍很濃，在那里老貝給十八歲的特麗莎上鋼琴課，而特蕾莎也彈得很好。老貝似乎很快就愛上了她，甚至希望和她結婚。1810年4月18日在老貝給他的朋友、一位住在維也納的匈牙利宮廷大臣官邸的官員尼古拉斯·茲梅斯卡爾爾·馮·多馬諾維奇（Nikolaus Zmeskall von Domanovecz, 1759-1833）伯爵的一封信中這樣寫道：“他們想不到我當下所處的地位，就像赫拉克斯曾經對女王翁法勒所做的那樣。對于我來說從來沒有像現在那樣感受到人類本性中的強大和虛弱?！痹谶@里，“他們”指的是特蕾莎的家庭；“赫拉克斯”指的是老貝自己；而“女王翁法勒”指的是特蕾莎【注：在希臘神話中，翁法勒（Omphale）是利底亞的女王。英雄赫拉克斯（Heracles）殺了朋友伊菲托斯（Iphitus），被罰給女王做三年奴隸。在服役中，他成了女王的情人，爾后翁法勒給予了赫拉克斯自由，并嫁給了他】。5月2日，老貝還寫信給他在波恩的老朋友弗朗茲·韋格勒（Franz Wegeler, 1765-1848）請他代辦自己出生時的教堂受洗證書。此外，老貝還請格拉辛斯坦借他三百弗洛林【注：Florin，奧地利貨幣】以便購置襯衫面料和圍巾。然而，他的朋友格拉辛斯坦卻對老貝的“單相思”不以為然。正如美國傳記作家亞歷山大·泰耶（Alexander Thayer, 1817-1897）在他的名著《貝多芬的一生》（Ludwig van Beethovens Leben）中所說：“他（指老貝）對她（指特蕾莎）的內心傾慕迅速而充滿激情地發展，但無論是當時還是后來都沒有得到這位少女的回應?！碧乩偕黠@冷淡的態度，讓老貝“再次從最快樂的狀態下墜落”。1810年5月，他給特蕾莎寫了一封信，結束了這段短暫的“單戀”。老貝在信中說：“好好照顧自己，尊敬的特蕾莎，祝你今生一切美好。別忘了我，沒有人能比我更希望你過得更美好、更幸福。即使你完全不在乎，我也是你忠誠的奴仆和朋友。貝多芬?！? 特蕾莎于1816年6月14日在德國的沃爾姆斯（Worms）與一位匈牙利伯爵約翰·威廉·馮·德羅斯蒂克（Johann Wilhelm von Dro?dik, 1771-1852）結婚。在她年老的時候稱自己為老貝的學生，并在她私人的音樂沙龍中經?！坝脽o與倫比的精湛技藝”演奏老貝的鋼琴奏鳴曲。她與弗朗茲·舒伯特（Franz Schubert, 1797-1828）也是好朋友，1828年狂歡節時，她還邀請舒伯特參加她的年度家庭舞會。舒伯特的朋友、作曲家約瑟夫·蘭茲（Joseph Lanz, 1797-1873）將他的第一首鋼琴作品《回旋曲》（Rondeau）獻給了她。1851年，五十九歲的特蕾莎在她晚年居住的維也納坎恩特納大街（K?rntnerstra?e）1038號的寓所內因水腫病去世。 寫到這里，我想稍稍歸納如下： 1）1850年，維也納一位曾經是老貝學生的特蕾莎·瑪爾法蒂用遺囑的方式將包含老貝的一首《A小調巴加泰勒》的手稿在內的一批音樂資料贈送給了年輕的鋼琴家和作曲家魯道夫·沙赫納； 2）1865年，德國研究貝多芬的專家路德維?！ぶZ爾在慕尼黑從女教師、也就是魯道夫的母親巴貝特·布雷德爾那里發現了這份手稿，并抄錄了下來，巴貝特還寫了一份允許諾爾使用和出版這份手稿抄件的授權申明，但這份老貝的手稿原件不久就丟失了； 3）1867年，由諾爾編選的《新貝多芬書信集》中第一次收入了老貝手稿的抄本，上面有老貝寫的“獻詞”：“致愛麗絲，4月27日，留念，L. v.貝多芬?！敝Z爾特地說明：這首作品“不是為特蕾莎·瑪爾法蒂寫的”。這首曲名定為《致愛麗絲》的鋼琴作品在1870年單獨出版了； 4）盡管手稿原件已經丟失，但經過專家的分析研究表明，這首鋼琴作品確實是老貝在1810年創作的，1888年它被正式編為老貝的“無編號作品第59號”； 5）1923年，德國研究貝多芬的專家馬克斯·昂格爾經過研究“斷言”，諾爾在抄寫老貝原始手稿時“錯誤地”將《致特蕾莎》寫成了《致愛麗絲》，認為這首作品是1810年老貝打算與特蕾莎結婚而創作的，所以手稿一直存在特蕾莎那里。 6）經研究表明，1810年四十歲的老貝確實有一段短暫的對十八歲的特蕾莎的“單戀”史。 那么究竟是不是如馬克斯·昂格爾所說：諾爾“錯誤地”將《致特蕾莎》寫成了《致愛麗絲》，而“愛麗絲”就是“特蕾莎”呢？對此，將在本文的下一篇為大家介紹。 打開以下網頁可以聆聽/觀看郎朗演奏的貝多芬的《致愛麗絲》： https://v.youku.com/v_show/id_XNDMwMzkwNTU5Mg==.html?spm=a2h0c.8166622.PhoneSokuUgc_1.dtitle 打開以下網頁可以聆聽/觀看理查德曼演奏的貝多芬的《致愛麗絲》： https://v.youku.com/v_show/id_XMTYzNTgxODMwMA==.html?spm=a2h0c.8166622.PhoneSokuUgc_45.dtit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