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于:2020-04-05 上午 /閱讀:1329 /評論:1
在我出生后,母親又每隔三年一個,又給我添了二個家庭成員——兩個妹妹。 1961年7月24日,我的第一個妹妹出生了,她叫嚴平,聽母親說她出生時正是三年自然災害的第三個年頭,當時一家人的日子全是靠父親一人獨撐,工資不高,日子相當窘迫,但就是這樣,還要省吃儉用節省點糧食下來,既要支持一點婆婆爺爺他們,還在接濟遠在蓬溪的外公外婆他們,外公在這年的5月,因不知吃了什么野菜全身浮腫,不治身亡,當時母親正懷上了我的大妹妹,聽到這個消息后打擊很大,正是在這種情況下,我大妹妹在母親肚子里就開始餓飯和慪氣了,出生后又奶水不夠吃,在半歲時媽媽不知道是吃了什么有害的東西,害得我妹妹吃了奶后肚子漲得象鼓一樣,皮膚發黃病得要命,左鄰右舍都說這個娃娃可能救不活了,但善良的父母還是不肯放棄,抱起她到處求醫,終于還是保住了一條命,由于先天不足,后天又沒跟上,大妹妹的身體一直不好。 說起三年自然災害,當時我們很小,不知道是什么,直到長大后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三年自然災害說的就是1959年至1961年期間中國糧食短缺和饑荒時期。文革期間改稱為“三年困難時期”,海外華人學者稱之為“三年大饑荒”,美國等西方學者稱其為“大躍進饑荒”。但不管怎么說,說是自然災害是不確切的,當時的共和國主席劉少奇就說是“三分天災 七分人禍” 。這“七分人禍”就是自1958年以來,毛澤東提出“總路線、大躍進、人民公社”的三面紅旗,號召“超英、趕美”,提出十五年超過英國,二十年趕上美國。至此,全國各地虛報糧食產量,競放“衛星”,虛報浮夸達到登峰造極,從而造成了“三年災害”。 1964年7月17日,我的第二個妹妹出生了,她叫嚴蓉,當時雖然我們還生活在統購統銷的經濟時代,米、面、玉米、胡豆,要糧票,油,肉,魚,粉絲(不是現在的粉絲),麻將(不是現在的麻將)、淀粉,鹽等物是憑副食本來供應的。至于逢年過節吃點花生,瓜子也是憑本供應每人二兩,但比起三年自然災害了,不知要好多少倍了,當時父親是船上的家長(掌舵的舵手),給他核定的糧食是每月45斤,他吃不完,每月節約下來給我們吃,可以說我們還是基本能吃飽飯了,很爽。母親懷小妹妹沒有餓飯,小妹妹生下來就比大妹妹身體好。 論起當年國家供給的糧食標準,與現今人均的實際需求比并不差上下,現在的人論吃糧食有的可能還沒有那時多。但那時主要是人們肚子里太缺乏油水“墊底”了……故餓得快,需求量大,相應的就顯得糧食缺口很大了!大多數家庭都食不裹腹。那時不光是飯吃不飽,且粗糧比例高達70%。象紅薯、面甜甜的算好吃哩,可多食后易造成胃酸;而粗糙的高粱面由于缺乏細糧的搭配,甚是難以單一下咽。油與肉更是奇缺,每人月供食油也只有二兩,吃菜都缺油炒;市場上除了計劃內按人頭供應的少量有限的肉蛋之外,幾乎見不到禽魚等類的其他輔助食品。那年頭挖野菜,吃紅薯秧也算好東西吶。為“補油水”有以訛傳訛吃蓖麻籽哩,甚至因食蓖麻子吃得全家人瀉肚子等事,也時有發生。而最難熬的是青黃不接的春天,耐不住饑腸轆轆的折磨,楊樹上新發出來的嫩綠葉子盡管又澀又苦難以吞咽,仍成為人們不肯放過的肚皮“填充物”被競相采摘光了,鮮嫩的榆錢和白花花的槐花更是在劫難逃,難覓蹤影了?!肮喜舜比圆蛔阋蕴铒柖亲?,饑餓難擋,母親總是優先顧及丈夫和孩子們,從來想不到自己。當時我們誰到生日就給煮一個雞蛋,但從未見父母親自己過過生日。當時,爸爸、媽媽為了我們能成長,想方設法地讓正長身體需要營養的我們填充肚子,自己卻舍不得多吃一口,尤其是母親,她身體干瘦巴巴的她還參加過獻血,但照樣舍不得用獲得的“營養補貼金”給自己額外地弄點啥好吃好喝的補補虛弱的身體……全部貼為家用了。 常言道:有苗不愁長。轉眼間我就踉踉蹌蹌地走進了一九六五年。 其實我是怎么長到7歲的我還真有點不醒世,不知道我是怎么長大的,印象最深的是我在5歲時還在穿開襠褲,有時上街就有人在后面追著喊:“叉叉褲背蘿卜,背不起,挨搕搕,”有的還邊唱,邊圍上來敲我的腦殼。后來我無論如何也不想上街,非要媽媽給我穿聯襠褲我才上街,媽無奈,只好在外面給我套一條松緊褲。我也喜歡吃絞絞糖,用兩根牙簽大的細扦一絞就是一個,聽說是用紅苕來熬制的,挺香。雖然不時有小朋友喊“絞絞糖,不衛生,尿罐刷把做棍棍,小朋友,不要吃,吃了要得肺結核?!钡疫€是要吃,原因很簡單,便宜,2分錢一絞,買得起。 今天,我要上學了,不知是喜還是憂,反正大人們都說上學不好,隔壁的肖娘娘就說一家人在耍,一個人上學,太辛苦了,最愛逗我的張伯伯也說:“上學就是給你穿牛鼻子,不自由了,”這句話著實讓我嚇了一跳,在我們住的地方下面,靠河邊有一條街,稱川道拐,內設有一個殺牛場,我雖然從未去看過,但經??吹揭恍┤藸恐Mǖ拦遮s的情景,一手拿樹鞭,一手牽牛鼻繩,不時對著牛吆喝幾聲,或拿著鞭子在牛的背上抽打,若大一個龐然大物在這些人面前服服帖帖。難到我今后也要象牛一樣被人牽著走,那是誰來穿我的鼻子呢?好痛喲,那又是誰來牽我呢? 想著,想著,不知不覺隨媽媽走到了學校。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全新的世界,學校象一個三合院,教室都是平房,斗榫房子,墻壁是白色的,操場不大,場上有很多大哥哥,大姐姐在跳繩、修枳、逮貓、拍畫,大家都很高興,沒有哪一個有痛苦狀,再看他們的臉,鼻子長得好好的,沒有哪個穿繩子啊。 “媽媽,張伯伯不是說都要穿鼻子嗎,為什么他們沒有穿?” “儍孩子,是張伯伯騙你的?!眿寢屨J真地答復。 是啊,當時我是老實得有點愚,誰叫我是坐籮筐長大的孩子呢,那個時候不象現在條件好,有幼兒園,都是自己帶,有的是大人帶,有的是大孩子帶小孩,而我呢,卻是隔壁張嬸帶。記得母親對我說,她要出去上班,爸爸又幾個月才回來一趟,沒法,就把我寄放到隔壁張嬸家養,但張嬸家已經有三個小孩子了,她都忙不過來,母親上班后就把我放在籮筐里,由張嬸照看,拉屎撒尿無人管,到吃飯時定時喂我,沒有人逗我,抱我;到我三歲時添了一個妹妹,母親雖然不上班了,但為了照顧妹妹,還是讓我經常坐籮筐,大一點,不坐了,但母親又為我生了一個小妹妹,我又承擔起照看妹妹的任務。母親從不讓我到外面去玩,也沒有時間教我識字,直到我快要上學了,聽說入學要測試,母親才在報名的前三天突擊教我識數,通過努力我終于能夠數到30幾了。 還好,今天入學測試非常簡單,只叫我數了七根粉筆,認了幾個常見動物,就順利通過了。 上學了,對我來說,就像烏龜看青天,縮頭縮腦。 由于我從小沒有離開過母親,沒有見過世面,沒有玩過家家,再加之又說話結巴,上課時我從不主動發言,也深恐被老師抽問,回答老師問題總是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下課后也不和同學們玩耍,靜靜地站在一邊看他們嬉笑玩樂。老師們都說我是老實和聽話的好學生,還第一批加入了少年先鋒隊。 說來好笑,和我同班同樓的劉四當時沒有入隊,結果回來后被他的媽媽痛打了一頓,他喊爹叫娘的聲音我聽到后,并無半點可憐他的感覺,反而心里非常高興和自豪。劉四啊,劉四,平時你盡欺負我,打我,左一個“假妹仔”,右一個“梁山伯”的叫我,讓我討厭,你也有今天,活該! 記得我入隊的那天,天氣特別晴朗,萬里無云,我穿著一件白襯衫,和其他入隊的同學列隊站在最前面,在雄壯的軍樂聲中,高年級的同學為我帶上了鮮艷的紅領巾,并在我們的身上灑了顏色各異的彩花,更讓我激動的是校長在主席臺上莊嚴地宣布,我們所帶的紅領巾是成千上萬的先烈用鮮血染紅的,我感到無比幸福和驕傲。 啊,我們這么多紅領巾不知用了多少先烈的血呀!當時我想,大哥哥,大姐姐們的紅領巾也是用先烈的血染紅的嗎,全國所有學校的紅領巾也是嗎,如果都是的話,那要多少先烈的血喲,全國有這么多先烈嗎,不,不可能,那不是太嚇人了嗎,可能就是我們這些新入隊的紅領巾是先烈的血染紅的,大同學的紅領巾是用紅顏色的蠟筆染的。但我轉而一想,又不對啊,校長不是說是成千上萬的先烈染紅嗎,我們這十幾根紅領巾不可能用這么多鮮血啊,充其量一個先烈的血就夠了。帶著這些疑惑,我非要母親到隔壁去借一條紅領巾。 “媽媽,你到藺三家去給我借紅領巾吧?!?“你紅領巾不在了嗎?” “在” “那為什么還要借?”母親不解; “你去給我借嗎,我要看?!蔽也辉敢獍盐业囊苫蟾嬖V母親。 最后,在我的執拗下,母親還是去給我借來了紅領巾,經過與我的紅領巾拿來對比,我感覺顏色、質地、手感都一樣呀,而且更讓我困惑的是用鼻子聞,用嘴嘗,怎么也感覺不到有血腥味,難到不是用血染的,但校長不可能說假話啊……這個不解之迷,就深深地扎在我心底。
紅領巾的故事很能顯示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