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海歸”江上舟和他的創新團隊 江上舟生于一位老紅軍家庭，經歷了清華園5年與瑞士8年的苦讀、獲得了博士學位后，他與妻子胡啟迪（后任教育部副部長）一起歸國。1988年，他參加中國社會科學院海南課題組，來到當時改革開放的第一線，并成了新中國第一位“博士市長”。與江上舟長期共事的夏明文博士很形象地把江上舟比喻為一位“闖海者”：十年闖海外，在歐洲求學；十年闖海南，拓荒辦特區；十年闖上海，搞產業上的自主創新。 1997年6月，江上舟調任上海市經委副主任，兼任對外投資委員會主任。1998年初，經市委批準，他在上海市工作會議上作了《面向新世紀、建設新高地、再創新輝煌》的報告，提出了有前瞻性的發展戰略。1998年11月21日，由江上舟策劃、馬啟元執筆、余華年、楊雄哲等四人的聯名撰寫的《關于微電子產業發展建議》呈交給江澤民主席、朱鎔基總理。這個建議得到中央高層領導的重視，并很快付之實踐。 江上舟非常冷靜地看到，即便是處于國內領先地位的上海集成電路產業，與發達國家相比差距也很大，全中國更是如此。一是產業規模小，當時上海只有一條生產線——“華虹”，8吋0.35微米集成電路生產線，而臺灣就有20條線，生產能力高出近10倍。二是技術依賴性強，受人家的制約。三是設計開發能力低。90％生產線為國外加工。在國際集成電路產業發展的分工層級上，我們是落在“金字塔”的底層。美國擁有高檔的核心技術，占據最大利潤，日、韓、新加坡和我國臺灣分享第二輪利潤，而我國只能承接低檔技術與加工，自然是分些“殘羹剩飯”了。而這些技術有關國家強盛、國計民生，也是美國對我國防范最深、限制最嚴的技術！現代戰爭中芯片打敗鋼鐵己是有目共睹的嚴峻事實。但長期以來，中國的半導體產業處于“有腦無芯”（芯靠進口）的窘迫境地，這也是中國經濟難以自主起飛的原因之一。我們的0.2 微米與0.8微米技術比發達國家落后一兩代。即使是進口一點設備，人家也只能給你落后一兩代的產品。 聰明、有學識、有血性的中國人，怎么辦？只有奮起！經過細致的調查與慎密的思考，江上舟撰寫了充滿科學性戰略性的綱領性文件：《上海集成電路產業“十五”規劃》?！兑巹潯分赋觯阂股虾３蔀槿珖幠Ｗ畲?、水平最高、配套最全和出口最多的集成電路制造、設計和封裝中心，為最終成為世界級的“上海，中國硅谷”奠定基礎。上海發展集成電路產業的意義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一是解決國家戰略急需，保護和鞏固國家安全。二是推動產業加快升級。三是建立信息支柱基地，推動通信、計算機、家電等信息產業整體發展。要實現上述目標，應該積極借鑒新興國家如韓國、新加坡以及我臺灣的成功經驗，那就是“以信息產業快速發展為基礎，以中低檔產品為切入點，以政府為先導，以吸引海外人才為重要措施?！? 江上舟敏銳地捕捉到了戰機，力主一流的項目，一流的團隊，力主特事特辦，并開始在他身邊吸引團結一批國內外的頂尖學者、一批有真才實學的“海歸專家”： 馬啟元，被稱之為“中國IC產業五位策劃者之一”。馬啟元生于上海，1984年赴美留學，獲微電子專業學位，主要研究超導與氧化物電解質材料等，曾獲7項技術專利，發表論文百余篇，被美科技界譽為“超導超人”。他主張建立自己的“高科技產業園區”即中國的“硅谷”。江上舟對馬啟元說：”第一，中國的半導體有‘腦’無‘芯’，長期依賴進口。第二，怎么擺脫西方的禁止，把我國的微電子發展起來，我國是‘一窮二白’，唯一的無錫908，華虹909，都不太理想。第三希望馬教授參與這項工作?！苯现鄣娜瓙蹏?，深深地打動了馬教授。他當即決定，從哥大停薪留職在香港建立了一個中心，以便“打進”國內。此后，江上舟和馬啟元一個在上海，一個在香港，彼此相約：每隔一天的21點半至24點半通話一次，仔細商討每一個進行步驟。 張汝京，臺灣世大積電公司總經理。一位事業心強、富有創業精神正直的科學家，一位身價很高，年薪百萬美元、新加坡、馬來西亞、臺灣爭搶不放的高級人才，一位可以拿出自己積蓄辦實業、而不肯像別人那樣，增加區區10元港幣調換能夠看到黃浦江美麗風景的賓館房間。馬啟元曾笑他：“從此大家都知道了張汝京的省錢本領?！?江上舟為引進張汝京費盡心血。2000年5月，張汝京入駐上海張江科技園。8月開始打樁。2002年 只有2個8吋廠，2003年在南京的兩條線開工了，又收購了天津的一個廠。同時擁有4個8吋廠、1個12吋廠（相當于2個8吋廠）。后來張江第二個12吋廠成立時中央很快批下來?！爸行緡H”這個默默無聞的公司，變成了全球“代工”的第三名，并能在不到4年的時間里“上市”，這在世界半導體歷史上是空前的、破紀錄的。上市時超過60億美元，而當時集資時僅有18億美元……張汝京真的在大陸“騰飛”了。后來民間有一種說法：“張江張江，實際上就是張汝京和江上舟哇?！?009年底，由于外部原因，中芯國際CEO、執行董事張汝京被迫辭職。他在與同事告別時平靜地說：“公司出了事、官司輸了，自己必須負責，不要認為這是人生中很大的失敗，不要被打趴下。他祝愿所有留在和離開中芯國際的朋友們勇敢向前走。因為“在一生終結的時候，上帝會在審判臺前問我，你這一生，幫了多少人？幫國家做了多少事情？又幫老百姓做了什么？”“我們的使命還沒有完成?！币驗樵谒磥?，盡管中芯國際、華為海思均已躋身全球前五，但是中國半導體行業還需要一種綜合性的競爭力更高的IDM模式。在江上舟的支持下，他在2010年先創LED廠；2014年在上海臨港開建大硅片制造工廠新昇半導體；2018年轉戰青島黃島區，創立國內第一家CIDM模式的半導體芯恩公司。多年創業，張汝京與華為的任正非相似，習慣在建廠的同時在周邊建立員工宿舍、員工子女學校等配套設施，形成社區模式。張汝京說：“公司會分房子、股票給員工，當年在上海分了1500套房，北京和武漢也分了一些，后來房產升值了，大家都有獲益。在這里工作，不一定會暴富，但也絕不會被虧待?！睆埲昃w國后始終堅持著富民強國歷史使命感。 尹志堯，大陸出去的留學生，是在高技術大公司里任職最高的一位：在世界最大的美國半導體設備公司里任副總裁，曾經負責過光刻機的研制、負責全球的采購任務。在美國工作室曾被譽為“硅谷最有成就華人之一”，據統計，他的個人專利多達60多項。2001年江上舟在上海遇到了他慕名已久的尹志堯。當時尹正好在上海搞“外包”，尋求中方有沒有廠商能夠供貨，他代表世界最大的公司，每年負責采購30億美元的零部件、材料。他在全球到處選點、選企業、選產品，可在中國幾乎選不到。2002年在上海舉辦的—個國內展覽會上江上舟又找到了他，兩人交談甚為投契。到了2003年，尹志堯主動找到江上舟，表示愿意離開美國，尹志堯說：“在國外做得再好，也是為別國做嫁衣，自己學成是為了他日能夠回報祖國，讓中國的芯片在世界上占據一席之地”。不久，他果然沖破美國的種種阻撓，帶了30多人的團隊回國，進入國內芯片行業。為了能夠與世界先進芯片一較高低，尹志堯及其團隊每天至少工作16個小時，經過幾年的努力，取得了極大的成果。最令人熟知的就是華為麒麟970這種中國最強芯片。麒麟970的面積僅有100平方毫米，指甲蓋的大小，但是卻集成了55億顆晶體管，而蘋果的芯片才有33億顆，高通更是只有31億顆，除此之外，還在上面嵌入了AI人工智能。除此之外，尹志堯旗下的中微公司還宣布了已經掌握5nm技術，使國外還在進軍10nm和7nm的各大科技巨頭措手不及。 林正浩，又一個高端人才，是中國唯一的一個成功設計過CPU的人。林正浩畢業于斯坦佛大學，是華人CPU設計師中的佼佼者，也是首批進入Intel的華人，并為之工作了14年。江上舟決心把林“挖”回來。盡管江上舟知道，請林正浩回國難度很大：林夫婦倆及雙方老人安家問題，林的收入國家很難突破年薪100萬人民幣。對于林來說，無論他多愛國，生活水平降低得太多了也是個現實問題，而他本人不是辦公司的，又不善于做這些事……江上舟想盡一切辦法，說服了清華大學，給辦公室、實驗室、破格給他教授的位置，當時林正浩僅有碩士職稱。清華大學卻同意給他帶研究生，因為一時無法招來研究生，他的研究生是由上舟夫人與其他教授“讓”出來的?？紤]到林正浩的待遇補償問題，江上舟又動員來1500萬人民幣，幫林辦了個公司，并讓林正浩的“無形資產”占股70%，而那1500萬僅占30%。2002年7月林教授主持成立了同濟大學超大規模集成電路研發中心。2003年9月，林教授領銜的同濟、清華學術團隊完成了國家863重大項目32位嵌入式CPU的設計，達到P－2水準，是國內第一塊完全自主設計開發的CPU。林教授認為半導體行業已經進入納米時代，僅2005年ISSCC發表的233論文中就有50篇涉及納米技術，而工業界的光刻尺寸持續減小更是極大地改變了傳統的器件與電路設計。今后的集成電路設計以及計算機體系的開發都不可避免的要受到納米技術的挑戰，林教授后來研制的最新的用于信號處理的微處理器，都聚集了當前頂尖的技術，為信號處理提供了更為強大的平臺。 萬鋼，新型燃料電池汽車的領軍人物、同濟大學校長、國家863計劃電動汽車重大專項首席科學家，國家科技部部長。當時的萬鋼在國內名不見經傳，48歲，剛剛從德國回來。他曾留學德國5年，在奧迪德國汽車總部工作了10年，1998年被推選為德國汽車界10大精英之一，是奧迪舍不得放走的技術骨干。2000年底，萬鋼放棄了一切優越的條件，高職位、高工資和蒸蒸日上的事業，在年富力強的時刻毅然回國，就是為了攀登世界汽車技術高地，造我們中國自己的車。相同的報效祖國之心、相同的科學理念，相似的經歷，把江上舟與萬鋼這兩位不惜一切獻身事業的人連在了一起，兩個人一拍即合。從此便開始了江上舟對萬鋼的全力支持，也催生了萬鋼的“綠色汽車”——“超越一號” 、“超越二號” 、“超越三號”。萬鋼自主研發的燃料電池汽車已經在三年內跨越了三大步，走到了可與世界先進水平對話的“高地”。燃料電池汽車已獲19項專利，“登程一號”混和動力轎車也研發成功，2008年正式投產。2019世界新能源汽車大會7月2日在海南博鰲召開。國家主席習近平致賀信，對大會的召開表示熱烈祝賀。全國政協副主席、中國科協主席萬鋼在發言中強調了燃料電池汽車是適應市場要求的最佳選擇。萬鋼指出，“電動化、智能化、共享化”推動著汽車產業能源動力、生產運行、銷售使用的全面變革，“這場百年未遇的大變革，不僅為全球汽車產業發展賦予了新動能，也帶來了重塑世界汽車格局、應對全球氣候變化、實現汽車產業可持續發展的歷史機遇”。 正是依靠這一批高科技領軍人物，上海迅速崛起一個又一個的高新技術產業。2003年開始，中國出口美國的高科技產品多了，美國的摩托羅拉在中國生產，再到美國去賣，許多歐洲國家、日本均在華制造出產品，再輸出到美國。這些都使美國經濟產生了“逆差”。美國—些權威人士心里十分不平衡，連聲嘆息道：“到底誰是第三世界國家？” 21世紀初，江上舟參加了國家“十一五”大型科技重大專題項目的選定工作，被任命為國家中長期規劃辦重大項目組組長。2006年3月，《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第十一個五年規劃綱要》在科學化、民主化，廣泛聽取國內外意見基礎上誕生了?？上驳氖?，規劃綱要中起碼有10個項目與江上舟多年來推動的有關。這使江上舟感到無比欣慰。規劃綱要中與他有關的這10項是：微電子產業、集成電路軟件 、 微電子裝備、微電子技術研發中心、移動通信、大飛機、平底船、輕軌車輛、燃料汽車、煤制油。這也是江上舟在上海集聚一批“紅色海歸”，堅持創新、堅持要自己掌握核心技術、堅持要建立有自己的核心技術的產業、堅持要自己掌握市場主動權而產生的寶貴成果。 2008年1月23日，上海市新一屆政協開幕。下午，上海市政協常委江上舟作了上海要抓住機遇，發展最高級制造，摘取中國工業化技術王冠的報告。具有世界眼光的江上舟博士認為，上海6300平方公里行政區域是世界制造資源最密集地區之一。20世紀初美國相繼興起幾個工業重鎮似乎都集中映射于21世紀上?！氨变撃匣髌麞|微”幾大基地工業布局。上海工業在穩定發展幾大工基地的同時，應該瞄準“四半一大”發展機遇，進一步發展最高級制造，摘取中國工業化技術王冠。這里的“一大”是指150座級以上大型民用客機；“四半”是指以硅材料或印刷電路技術制造的4種半導體。第１半導體即集成電路IC產業，第2半導體即液晶面板ＴＦＴ-LCD產業，第3半導體即發光二極管照明LED產業與第4半導體即光伏電池PV產業。江上舟用這提綱契領的幾句話，就描繪了一幅上海產業未來發展的藍圖。 回顧在上海這段領軍創業的經歷，江山舟動情地說：“我們國家這段時間的改革和開放，真正的是一個大國在崛起，這主要靠以信息化為主導的新型工業化。我在上海的這段時間是管工業，是中國工業化最迅速發展的時期，我在工業發展的中心，在上海地方政府做這些事情，這段經歷還是比較有意義的。對于我來講，即使當官不順，包括后來生病，只要你沒有私心，還是能發揮作用的。國家有很多大事情，不斷在發生，需要有一批有思想有熱情的，真正從產業的利益發展著眼的人來推動這個事情。比如搞燃料汽車，搞大飛機，搞煤制油，搞半導體裝備等，我都不是站在上海的立場上，都是站在國家產業發展的角度。另外，無論是大飛機也好，其他東西也好，我個人只是起了鏈條作用的一部分?！?“紅色海歸”江上舟博士的這段話，道出了愛國知識分子的共同心聲。尊重知識，尊重勞動，尊重創新，尊重人才，調動一切積極因素，創新型國家的建設與中華民族的超常規跨越式崛起，決不會是一個遙遙難期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