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學理論 工人階級要從自在階級成為自為階級，必須通過理論灌輸，對他們進行理論教育，組織他們學習革命理論。初接觸理論，聽到這句話，幾乎影響我生平，印象特別深刻，激起了我對學習革命理論的極大興趣和自覺性。1949年8月，我進無錫市工人干部學校，學習社會發展史和中共黨史。1951年初進市總工會機關，參加每周半天的政治學習。學政治常識，學聯共（布）黨史，自學馬恩列斯毛的著作，用如饑如渴來形容那時的學習積極性和自覺性，一點不過分。因為我從心底里認同和佩服革命導師的話，句句是真理，一句頂一萬句。 舉例說，我很欣賞斯大林評價列寧的話。有記者采訪斯大林，問： 彼得大帝和列寧，都是俄羅斯了不起的歷史人物，您對他們如何評價？ 斯大林：如果說列寧好比汪洋大海，那彼得大帝僅是大海之一滴。 就是說，無產階級革命鎖領袖，歷代帝皇是不可比擬的。我們這代人，對革命領袖就是這樣佩服得五體投地，把他們的指示，當作真理，理解的執行，不理解的也執行，到了迷信程度?；叵肫饋?，這都歸于長期灌輸的結果。 上世紀六十年代，我脫產到江蘇省行政干部學校學習馬克思主義哲學，重點學習毛主席的《實踐論》、《矛盾論》、《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三本書。深深覺得，馬克思主義的世界觀和方法論，才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革命真理。學理論，當時我稍有名氣，無論脫產進團校、干校、黨校，還是在職學習，差不多都擔任學習組長。怎樣才算把理論學到手？我的體會，既要學得進，又要講得出。在省行政干校學習毛主席這三本哲學著作，我曾代表我們學習組在大會小會交流發言，多次受到校部表揚。有位老師私下征求我的意見，他對我說：如果你愿意留校當輔導員，說不定有可能選送到中央黨?；蚋咝＿M修，畢業后回校任理論教員。聞之我雖然心動，很向往，但考慮再三，我上有老下有小，小兒子剛剛出生，六口之家生活在無錫，我已失去獨自一人闖蕩天下的條件，離不開呀。故此作罷。 二、回答問題的尷尬 從省行政干校結業回到無錫，我學理論的勁頭有增無減。一面繼續鉆研書本知識，一面到工廠和市業余工業大學兼課，講授毛主席的哲學思想，試圖把自學和教學實踐結合起來，以期取得教學相長的效果。國棉一廠職工業余學校，在廠黨委支持下，組織全廠七八十位干部學哲學，聘請我每周去向干部講一課。講了一學期，反映還算差強人意。 在講課中我常說，革命理論的力量，在于回答問題。實踐中的所有問題，也是理論中的問題，應當得到理論回答。學員們對我的說法比較欣賞，常在課內或課外向我提出一些問題來討論，學理論的氣氛顯得比較生動活潑。 一次，業余工大學員向我提問：老師，您說一切事物部都是一分為二，那么，毛澤東思想可不可一分為二？聽了我心里咯噔一下。頓了一回，我反向問道：你說呢？經過整風反右洗禮的人，政治上老辣多了?；氐绞薪逃謾C關里，我求教于一位說得來的領導同志，他告訴我，就這問題，團市委一副書記受到了批判。我的這位領導諄諄告誡我說，這是政治，不是學術問題。 遇到這種尷尬，經反復思考而不得其解。我覺得，理論與政治貼得太緊，實在不好弄，這課沒法上下去了。因此，勉強混到學期結束，我就辭去了兼職教師一職。 三、對真理的檢驗 認識從實踐中來，并在實踐中不斷得到補充、豐富、校正和檢驗。這本是馬克思主義哲學思想的基本常識，所謂的ABC?？陕撓档綄嶋H，聯系到現實政治，常識問題就變得不那么“常識”了。我想到，學政治，講政治，是社會主義國家一道獨特的風景線。它由蘇維埃十月革命一聲炮響傳遍四方。而實踐檢驗的結果，并不總是成功，卻往往是失敗。面對眾多歷史的和實現實的問題，文革中發生在領袖們身上的問題，常識而變得很不常識，常因想不通而苦悶。我甚至懷疑灌輸的初衷，不光為了認識真理和堅持真理。再想到，現實的政治學習和政治教育，心里總覺得不是味道。就這些問題，我多次請教宣傳部門和黨校的同志，得到的回答，幾乎都是從理論到理論的老套套。 面對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偉大事業，面對改革開放隨時出現層出不窮的新問題，要求做出理論回答。這不是老套套所能解決一切的。伴隨經濟、政治、文化、社會改革的深入，理論必須創新。 記得上世紀八十年代，我在上海復旦大學進修科學管理，接觸過信息論、系統論、控制論（所謂新三論），覺得很有實用價值，可以作為哲學思想加以吸收。 多年來的經驗表明，理論創新，充滿斗爭，是肯定的。不僅充滿外部的斗爭，也充滿陣營內部的斗爭，還充滿自身的思想斗爭。為了斗爭的需要，我們需要革命理論。對理論問題審慎一點是必要的，但墨守成規，唯書唯上，那就無所謂理論創新了。前車之鑒，就是蘇聯七十多年之教訓。所以在理論問題上，首要的原則，就是必須擺正理論與實踐的關系，堅持實踐為第一性的原則，不能搞顛倒了。理論自信是接受了實踐檢驗的結果。因此我主張在“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中，根據以往的經驗和教訓，根據現實的需要，有必要加進“一切”二字，就是說，一切真理，不管是出自領袖人物的也好，專家學者的也好，目的是為了指導實踐，因此都必須經受實踐的檢驗。真理最貼近人心，人民群眾是社會實踐的主體，因此，人心向背，也是一種有效的實踐檢驗。迷信主義萬不可取，因為它不得人心。這也算是我對以往學理論經歷的一點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