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奧塞斯庫夫婦被槍殺，羅馬尼亞共產黨執政隨之解體，倏地20周年，又引發人們對那段歷史的重新關注。鳳凰電視臺重播了當年的視頻，網上不斷傳來有關歷史資料。 當年為這樁突發事件所震驚，我曾經利用在北京工作多年的關系，對事件作過一番打探?，F在重新和朋友們講述這個故事，重溫那段歷史，心頭別有一番滋味。 齊奧塞斯庫，年輕時做過皮匠，當過鐵路工人，倒是地道的工人階級出身，我們的階級兄弟。他早年參加革命，靠堅強的意志和出眾的才干，在斗爭中一步一步走向黨的權力中心，最終成為羅馬尼亞黨和國家的一把手，就是我們所說的領導核心，著實風光過一陣子。 齊奧塞斯庫當政那段時期，是羅馬尼亞改革發展的“黃金時代”，非常搶眼。1973年，羅馬尼亞加入關貿總協定（現今的WTO）。1978年8月9日，羅馬尼亞又頒布了《關予蘇利納自由港法令》，把圖勒西縣的蘇利納區設立為“綜合型自由貿易區”。這些舉動在當時夠有魄力的。i 齊奧塞斯庫領導羅馬尼亞黨，一門心思謀發展，改善民眾生活，取得了驕人的業績，促使羅馬尼亞進入發展快車道。到1980年，羅馬尼亞比1960年的國民經濟總值翻了兩番還多，其所有經濟指標均高于東歐各國和西方發達國家。一些主要工業產品，其產量按人口平均計算，鋼由180公斤增至590公斤，煤炭由540公斤增至1578公斤，電力由904度增至3027度，農業產值增長60％，外貿每年平均增長16．5％。還徹底消滅了賣淫、吸毒、失業，讓人民享受免費分房、免費教育和醫療等待遇；每個職工每年可享受18天由國家負責食宿的國內旅游休假，有的單位甚至向職工提供去黑海免費旅游的獎勵。這些統計數字，實實在在明擺著，羅馬尼亞民眾有目共睹。 齊奧塞斯庫作為馬尼亞的偉大領袖，那時在黨內外威望很高。羅馬尼亞召開最后一次黨代大會，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應邀委派喬石同志前去參加祝賀。會后我們聽到傳達會議情況說，齊奧塞斯庫在會上作政治報告，五十多次被代表們站起來鼓掌打斷。據說，齊奧塞斯庫平時講話，也時常被下面聽講的人站起來鼓掌打斷。 中國的老話說，“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這話一點不錯。領袖們往往喜歡上這一口，從而使人飄飄然，昏昏然。 從表面上看，齊奧塞斯庫領導下的羅馬尼亞的黨，高度團結一致，非常強盛，可是，說垮臺它一下子就垮臺了。這里應驗了唯物辯證法——內因和外因雖然都發生作用，但內因是基礎，外因是條許，外因只有通過內因才會起作用。 垮臺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我們聽到的說法多得去了。 有的說，齊奧塞斯庫拋棄了馬列主義和無產階級專政。 說他搞總統制，黨政分開，使黨的領導地位不復存在。 有的說他貪污，重用家族勢力，濫殺無辜。 很多說法其實是西方敵對勢力對他的無恥造謠中傷。 我們看到的是，蘇共二十大上揭了斯大林時期的蓋子。二十大之后，按照蘇聯模式建立起來的一些國家的執政黨，對堅持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的一些做法進行反思，這是必然的。在反思中摒棄一些明知不得人心的做法的同時，開啟必要的改革，這也是很自然的。這些做法并不會構成動搖共產黨的領導，放棄人民民主專政的根基；相反，若堅持不改革，倒只能死路一條。那時的羅馬尼亞，明確宣布：不搞市場經濟（認為市場绖濟等同資本主義），不搞多黨制。自以為這些就是堅持無產階級專政。為了鞏固黨的領導地位，他們除了掌握軍隊，堅持黨指揮槍的原則，另外還不惜花重金建立起一支現代化程度很高的厖大的警察部隊。這些都可以視為是鞏固無產階級專政的需要。至于這些武裝力量，最后并沒有真正抓在黨的手里，起到保護自己領導地位的作用，反使自己的領袖慘死在自己戰士的槍口之下，這另當別論。 至于指責齊奧塞斯庫重用親信，任人唯親，讓自己的老婆進入黨和國家權力核心，在黨內外不得人心，造成很深積怨，這在那種社會政治體制下幾乎是普遍現象，并不少見。 齊奧塞斯庫夫婦，最后在首都群眾集會暴發動亂之中，竟一下子成為孤立無援的孤家寡人，不得已只好帶著老婆只身乘直升機逃到離首都七十公里的地方，活像喪家之犬；而后被當地民眾舉報，隨之被捕，又被轉移到一個軍事設施內。就由所謂的民主派，在齊奧塞斯庫夫婦被抓的當天，組成臨時軍事法庭，認定他“實施種族滅絕，屠殺六萬人；危害國家；破壞公共財產；破環國民經濟；在國外銀行有超過10億美元的祕密存款，并企圖逃亡國外”等五大罪狀。還沒有等到法庭正式宣判，下達立即執行死刑的命令，齊奧塞斯庫夫婦就已經被軍營里的一群士兵亂槍打死在雪地里。從視屏上看到的場景，慘不忍睹。 事件發生前后不過區區五天。所謂五大罪狀，實際上很多是子虛烏有。就像我們熟悉的文革中那樣——欲加其罪，何患無詞。一個黨和國家的領袖，剎那間這顆巨星就殞落了。. 故事講到這里，有朋友插嘴說：那樣的政治體制，那樣的治理結構，貌似強大有力，實際上真像建在活火山口，火山隨時有噴發的危險，一旦噴發、就是天頂之災。想想真有點后怕。 故事梗概大體如此。究竟可以引出何種教訓呢？也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我覺得這倒無妨。但是，血淋淋的教訓，明擺在那里，總要正視才好。 鄧小平同志一針見血指出：“中國要出問題，還是出在共產黨內部”。習總書記常提到“亡黨亡國”的危險，要求做到警鐘長鳴。 從大處講，是這個理。 講到這里，有朋友插進來說：看來所發生的問題都與政治體制有關。他問道：你說我國政治體制改革滯后的問題至今解決了沒有？ 我答到，從沒有聽說過問題解決了。依我看，改革在路上，繼續向前，不停步，這就好。既不著急，也不要慢吞吞。 朋友又問：政改有沒有要求標準？我回答說：按我的直覺，必須做到：權力要有監督制約，決策要允許發表不同看法和意見，還要讓絕大多數人感到心情舒暢，而不是感到思想壓抑，心情郁悶。 齊奧塞斯庫夫婦被槍殺后，尸體被匆忙歸葬于根恰公墓，下葬時沒有舉行儀式，而且十字架上寫的是假名字，因為當局怕人再去掘墓毀尸。隨著政治風波平息，羅馬尼亞當局派人去把齊奧塞斯庫夫婦的姓名寫在墓碑上。1996年初，布加勒斯特一家大型企業的工人們在墓地四周豎起了鐵欄桿。 我之所以不厭其煩地來嘮叨這個故事，是因為我覺得這個記憶猶新的歷史故事，其魅力在于：它可以參透現實，醒悟后人。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