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頭圖： 門德爾松（左上圖）； 十八世紀的芬格爾山洞（1772年）（右上圖）； 斯塔法島和芬格爾山洞（左下圖）； 芬格爾山洞近景（右下圖）。 前不久，在我高中同班同學的微信群中，一位老同學轉發了一組國外的風景照片，其中有一張是位于蘇格蘭北部西北大西洋中的赫布里底群島（Hebrides）的照片。另一位在群內的老同學，也是我的老樂友，看到以后發帖，讓我給群內其它同學介紹一下十九世紀德國作曲家菲利克斯·門德爾松（Felix Mendelssohn,? 1809-1847）的交響序曲《芬格爾山洞》（Overture “Fingal's Cave”），因為這首交響序曲的另外一個名字就叫《赫布里底群島》（The Hebrides）。當然，這對于我來說，并不是一件太困難的事，因為這首名曲已經陪伴了我六十多年了。最早讓我聽到這首名曲的是五十年代中期在上海靜安寺華山路口的“原祥唱片行”花了五角錢買到的一張舊唱片。這是一張四十年代哥倫比亞唱片公司出版的直徑三十公分的粗紋膠木唱片，正反兩面就這一首曲子。因為是舊唱片，在使用鋼針拾音的國產“綠寶”牌電唱機上放唱片時，嚓嚓聲不斷，著實令人討厭。然而，這首長度不到十分鐘的樂曲，用它一開始那綿延不絕的旋律，描繪出的陽光下微風吹撥出小小浪花而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的畫面，是那么的平和與安寧；接著，在一陣騷動不安的樂段后，撲面而來的又是一幅烏云密布、狂風呼嘯、巨浪滔天、“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讓人驚心動魄的畫面。這一切，讓那時還剛剛跨入古典音樂殿堂的我有一種“驚艷不已”的感覺。真是聽了還想聽，反正是舊唱片，所以也就比較舍得一遍一遍反復的聽，加上當時才十五六歲，記性也好，所以很快就可以將它從頭到尾 “哼唱”出來，至今還能背得出個“八九不離十”。所以，這首樂曲對我來說可以說是太熟悉了。 在古典音樂史中，如以德奧古典音樂為代表，那么十九世紀屬于浪漫主義時期（當然還可以分成“早期”、“中期”和“晚期”）。與十七世紀到十八世紀中期的巴洛克時期和十八世紀中后期的古典主義時期不同，在浪漫主義時期作曲家的作品里，大自然景物不再是像維瓦爾第（Antonio Vivaldi, 1678 -1741）的《四季》那樣簡單樸實描繪的對象，而是將它看作是獲取靈感和力量的源泉，然后用神奇的音樂手法描繪出各自對自然美景的深刻感悟，將大自然與內心體驗融為一體，從而創作出許多出神入化，震撼心靈的優秀作品。這在1808年貝多芬的《F大調第六交響曲》，也就是著名的《田園》交響曲中可以明顯地感受出來。而1829年門德爾松創作的交響序曲《芬格爾山洞》也正是這類優秀作品中極具代表性的一首。 上面一段只是個背景。要介紹還是要先說說地理上的芬格爾山洞。 芬格爾山洞是赫布里底群島中一個叫斯塔法島（Staffa）上的一個洞穴。這個群島是由四十多個主要島嶼和無數荒島組成，位處蘇格蘭北部北高地外的西北沿海，分內赫布里底和外赫布里底兩個群島，各島分布面積大，地形復雜，地貌奇特。由于地處高緯度，受北海寒流侵襲，氣候寒冷。早先，除蘇格蘭、愛爾蘭、英格蘭人以外，挪威人、荷蘭人、高盧人都在這里活動過，曾是西歐和北歐早期海盜藏身的樂園。斯塔法島是內赫布里底群島的島嶼之一，位于北緯56.43度，西經6.33度，即馬爾島（Mull）以西十公里處，離海平面最高處為四十二米。古蘇格蘭高地的蓋爾語（Gaelic）（或稱古愛爾蘭的“額斯”語（Erse））中的“斯塔法”，源自于古諾斯語〔Old Norse，十四世紀前斯堪的納維亞人所講的北日耳曼語〕，維京人（The Vikings）給它起了“斯塔法”這個名字的意思是“有壁石或石柱的海島”。斯塔法島最引人注目的是其西南部諸多洞穴內的巨石柱陣。1772年8月，英國植物學家和地質學家約瑟夫·班克斯（Joseph Banks, 1743-1820），這位曾進行環球考察旅行，到過很多前人從未到過的土地，發現了許多植物新品種，同時也發現一些特殊的地質現象的科學家，在他乘船前往冰島，經過蘇格蘭西海岸并在荒蕪的“斯塔法”島上停留時，發現了一些奇怪的洞穴，洞穴中有大量的有如鬼斧神工般規則整齊的玄武巖巨型石柱。這是大約在六千萬年前，從北大西洋海盆深處噴發的巨大火山噴發后在洞穴中遺留下來的。在這些洞穴中以芬格爾山洞最為壯觀。芬格爾山洞縱深六十九米，寬十二米，洞穴高度的三分之一長年被海水淹蓋，洞口高出海平面二十米，洞內水深平均七米六十。洞里的石柱由紅色、紫色、棕色的玄武巖構成，上面披掛著綠色和黃色的海生植物和苔蘚，巖溶產生的白色石灰質點綴其上。洞頂上垂下黃色、紅色、白色的鐘乳石。陽光映入，洞內色彩斑駁陸離。每當風平浪靜之時，乘船入洞，洞內濤聲不絕于耳，所以它被高盧人稱為“音樂之洞”。但在風急浪高時，洶涌而來的海水沖擊洞穴內的石柱發出的轟然巨響，在周圍若干公里內都可以聽到。其拱形的頂部也會發出怪異的聲響，這種聲響聽起來就像是蓋爾語“洞穴的旋律”的意思。 再說說這個洞穴的正式名字“芬格爾”（Fingal）是怎么來的。 原來十八世紀中期，有一位蘇格蘭詩人詹姆斯·麥克佛森（James Macpherson, 1736-1796）在1760年出版了一部由他收集并翻譯成英語的古代蘇格蘭蓋爾語民間詩歌集。1761年后，據說他又陸續發現了記錄有傳說中的三世紀時蘇格蘭高地的英雄和游吟詩人奧西安（Ossian）的敘事詩的手抄稿，于是在1766年又出版了將其翻譯成英語的《奧西安詩集》（Ossianic Poems）。這本詩集出版后廣為流傳，對十八世紀末和十九世紀初歐洲文學、特別是英國和德國文學的發展有著很大的影響。詩集中最著名的就是在1762年發現的以英雄芬格爾為主題的敘事詩。蓋爾語“芬格爾”（Fingal 或 Fionnghall）的意思是“白色的陌生人”（White Stranger）。麥克佛森將這首并非完全敘事的史詩性的詩譯成散文詩的形式, 詩中由一位老盲人歐希安講述他的父親芬格爾【注：是一位傳說中當過與古代蘇格蘭西南部與歷史上的里亞塔王國（Dál Riata）類似王國的國王，又是一位古代愛爾蘭和蘇格蘭神話中的獵人、戰士和英雄斐恩·馬克·庫姆海爾（Fionn Mac Cumhaill）的化身】，又講述了他死去的兒子奧斯卡（Oscar）和晚年照顧他的奧斯卡的情人瑪爾雯娜（Malvina）的故事。全詩描述的是無窮盡的爭斗、死亡的悲痛、殺害親人后的懺悔和令人傷感的愛情。 此外，在英國北愛爾蘭北部離倫敦德里（Londonderry）東北方約四十公里的考斯崴海岸（Causeway Coast）和本貝恩角（Benbane Head）之間的安特里姆高原邊緣，有一由柱形玄武巖構成的海角，那就是著名的“巨人之路”或稱“巨石堤”（Giant's Causeway）。在有關它的傳說中，也有關于斐恩·馬克·庫姆海爾（即芬格爾）的故事。愛爾蘭和蘇格蘭隔海相望，歷史上這里的人們并不友好，彼此之間沖突不斷。傳說遠古時代愛爾蘭巨人馬克·庫姆海爾要與蘇格蘭巨人貝昂多納（Benandonner）決斗，為此，馬克·庫姆海爾歷盡艱辛搬來了一根根巨大的石柱豎直插入大海中，鋪成通向蘇格蘭的堤道。大功告成后，馬克·庫姆海爾回家睡覺，準備養精蓄銳后跨堤去與貝昂多納決斗。此時，貝昂多納卻捷足先登跨堤前來察看敵情，當他見到沉睡中的馬克·庫姆海爾身軀如此巨大，不由暗暗吃驚。而馬克·庫姆海爾的妻子則急中生智，詭稱沉睡巨人是她初生的嬰兒。貝昂多納聽后更為驚恐，心想孩子如此巨大，其父該是怎樣的龐然大物！于是嚇得回到蘇格蘭，并搗毀了身后的堤道，只剩下一段殘留的堤道屹立在北愛爾蘭海邊。如今，在英國北愛爾蘭的大西洋海岸還殘留著這樣的石堤，長約六公里，呈臺階狀向大海延伸。令人感到驚奇的是，這段石堤是由正六邊形的石柱組成的，對邊距約三十八到五十厘米，一根緊挨一根，一共有四萬多根，有的石柱高出海面，或者與海平面持平，更多的則是淹沒于水下，形成一片石柱林屹立在大海之濱，井然有序，頗為壯觀。由于芬格爾山洞就位于北愛爾蘭北部一百三十多公里的地方，傳說這就是巨人修建的石堤的北端。地質學家經過研究發現，芬格爾山洞里的石柱和北愛爾蘭的“巨人堤”都不是人工建造，而是大自然的杰作，而且成因相同。 不管是源自蘇格蘭的“英雄說”還是源自愛爾蘭的“巨人說”，“芬格爾”就是一位傳說中古代蘇格蘭或愛爾蘭的一位英雄或一位巨人。1772年約瑟夫·班克斯發現了斯塔法島上的這些洞穴后，他和他的同伴們對這些海邊洞穴里的玄武巖柱石群雄偉壯觀和島上的自然美景贊嘆不已，于是，將其中一個在海濤沖擊下，會發出如同萬馬奔騰似轟鳴聲的、最讓人驚嘆的洞穴命名為“芬格爾山洞”以表示對那位傳說中的“英雄”或“巨人”芬格爾的緬懷。隨后的幾十年里, 許多著名人物也隨之慕名而來。除了英國維多利亞女王（Alexandrina?Victoria, 1819 -1901）外，德國作曲家門德爾松；法國著名科幻小說作家儒勒·凡爾納（Jules Verne，1828-1905）【注：后來在他的小說《綠色射線》（Le Rayon Vert）、《地心旅行》（Center of the Earth）和《神秘島》（The Mysterious Island）中都有對這個洞穴的描述】；英國著名詩人威廉·華茲華斯（William Wordsworth, 1770-1850）和約翰·濟慈（John Keats, 1795-1821）；英國著名畫家約瑟夫·馬洛德·威廉·圖爾納（Joseph?Mallord?William?Turner, 1775-1851）【注：他在1832年畫了一幅油畫：《斯塔法島上的芬格爾山洞》】等都紛紛來到這里獲取創作靈感。而門德爾松為此創作的交響序曲《芬格爾山洞》，更使斯塔法島和芬格爾山洞名聲大嘈，很快，它就成為一個旅游景點?，F在, 斯塔法島和芬格爾山洞由蘇格蘭的國家信托基金會（National Trust for Scotland）管理，已經成為英國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的一部分。芬格爾山洞有一個巨大的拱形入口。每年四月至從九月, 當地旅游公司會組織觀光游輪通過洞口。在海水平靜的情況下, 允許旅游者可以在指定的地點登島，在洞穴內一條高于水位之上有護欄的步行通道行走一段短的距離，進行芬格爾山洞的“探索之旅”。 接下來就要說說門德爾松是怎么會創作交響序曲《芬格爾山洞》的。 1829年春天，二十歲的門德爾松應柯文特花園歌劇院指揮、小提琴家和管風琴家喬治·斯馬特（George Smart，1776-1867?）以及當時已定居在倫敦的波西米亞作曲家伊格納茲·莫謝萊斯（Ignaz Moscheles, 1794-1870）的邀請，第一次到了英國。在那里，他指揮了英國皇家愛樂協會樂隊的演出，結識了倫敦音樂圈的一些朋友。那年暑假他在蘇格蘭度假，在愛丁堡（Edinburgh），他又遇到了蘇格蘭作曲家約翰·托姆森（John Thomson, 1805-1841），在托姆森推薦下，他受聘為愛丁堡大學的客座音樂教授。前面已經說過，《奧西安詩集》對十八世紀末和十九世紀初歐洲文學、特別是英國和德國的文學發展有著很大的影響。德國偉大的詩人和作家歌德（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 1749-1832）的著名小說《少年維特之煩惱》（Die Leiden des jungen Werther）中的主人公維特就是奧西安的崇拜者之一，歌德又是門德爾松家里經常來往的朋友，因此，年輕的門德爾松受歌德的影響，早就對蘇格蘭的傳奇、大自然和歷史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秺W西安詩集》中最吸引門德爾松的是那憂郁感傷的色彩，還有關于黑夜、霧幔、風暴和海濤的描寫，以及對在戰斗中犧牲的英雄們功績的敘述和悼念。因此，到了蘇格蘭，他自然不會放棄去追尋那曾讓他魂牽夢繞的遠古足跡的機會。于是，乘著暑假，他和他的旅伴、德國作家卡爾·克林格曼（Karl Klingemann, 1798-1862）一起在蘇格蘭各地旅游。從愛丁堡到蘇格蘭高地旅行一周后，8月7日兩人乘蒸汽船從威廉堡（Fort William）穿過林尼湖（Loch Linnhe）到達奧本（Oban），然后從那里到達馬爾島的托伯莫里（Tobermory），第二天，也就是8月8日（星期六）他們從托伯莫里最后到達斯塔法島的芬格爾山洞。 卡爾·克林格曼用文字記錄過他們進洞的經歷：“我們乘著小船劃過了淹沒在水中的殘余的石柱，來到聞名的芬格爾山洞，然后攀登一個個石柱樁子進入芬格爾山洞， 在這個奇異而巨大的巖洞里，聳立著的一根根石柱，如同一架巨型的管風琴，深綠色的海水涌入山洞沖擊著它們，它孤零零地在黑暗中轟鳴，在洞內發出哄哄的回響，洞內洞外連成灰蒙蒙的汪洋一片......”他寫道：洞外是“遠處巍峨的高地和無邊無際的大海，除了霧和糟糕的天氣外，別無他物?！比欢?，門德爾松卻被遼闊的大海、粗獷蠻荒的濱海高地和芬格爾山洞迷住了，他在巖石上盤桓了很久，雙眼凝望著大海。北國冰冷的海洋，沖擊著孤寂的海島和洞穴的翻滾的浪濤以及在這無邊無際、海天一色的環境中所產生一種奇特的感受，讓門德爾松無法平靜，一個音樂主題在他腦海中很快產生了。在他給姐姐芬妮·門德爾松（Fanny Mendelssohn,? 1805-1847）的一張紙條里寫道：“為了讓你理解赫布里底群島給我的印象之不凡，我給你寫了下面這些（樂譜），我的腦子里出現了這個主題……”接著他在下面寫了二十一個小節的樂譜，這就是《芬格爾山洞》的第一主題。它的動機不加修飾地模仿涌浪起伏、潮進潮退，充滿了對大海的崇敬和仰慕之情。門德爾松并沒有急于完成整個作品而繼續旅行，直到一年多后，才在羅馬完成了初稿，標題定為《為一個孤寂的小島而寫的序曲》（Zur einsamen Insel，Ouverture）。不過門德爾松對這個初稿很不滿意，1832年1月在給姐姐芬妮的信中說“我仍然不認為這首作品已經完成。中間部分，D大調，寫得非常笨拙......修改后的版本比1830年的版本稍短, 更緊湊, 并且‘非常愚蠢’的中間部分被替換了?！彼J為傳統規范的音樂手法的運用妨害了音樂粗獷質樸的原始本性，他要求在音樂里保留“鯨魚油、海鷗和魚肝油的腥味”。此后，他幾易其稿，直到1832年5月14日，才由英國作曲家和指揮家托馬斯·阿特伍德（Thomas Attwood，1765-1838）指揮倫敦愛樂樂團在科文特花園劇場舉行首演。門德爾松對首演十分滿意。1832年6月20日又進行了最后一次修訂，1833年出版了最初的樂譜。1833年1月10日在柏林由門德爾松自己指揮了修訂版的首演。幾次修改時，這首序曲的標題也幾經更換，有時叫《芬格爾山洞》，有時叫《赫布里底群島》，1834年12月在萊比錫演出時曲名又換成《奧西安在芬格爾山洞》（Ossian in Fingalsh?le）。但作品在1835年出版時總譜上的標題是《芬格爾山洞》，而樂隊分譜則印著《赫布里底群島》，現在這兩個名稱同時通行，不產生歧義。 現在順理成章地介紹一下門德爾松的交響序曲《芬格爾山洞》。 《芬格爾巖洞》是一首用交響樂隊演奏的“音樂會序曲”。所謂“序曲”最早出現在十七世紀的意大利，用作歌劇、清唱劇、舞劇的開始曲。到斯卡拉蒂（Alessandro Scarlatti，1660-1725）的時代，序曲定型為快、慢、快的固定組成形式，稱做“意大利序曲”，也叫做“交響曲”。后來在以海頓（Franz Joseph Haydn, 1732-1809）為代表的十八世紀維也納樂派將交響曲形成了完整的四個樂章形式后，還有人把這種交響曲稱為“序曲”。海頓的十二部“倫敦交響曲”在倫敦上演時就被稱做序曲。十八世紀中葉以后的古典歌劇序曲大多采用奏鳴曲式的戲劇性結構，起著預示劇情和引導聽眾進入戲劇的作用。到了十九世紀，序曲開始脫離歌劇，形成單獨演奏的“音樂會序曲”，浪漫派音樂家后來把它發展成交響詩。門德爾松的音樂會序曲《芬格爾巖洞》是這類體裁中第一首作品，所以在古典音樂史上有其獨特的地位。 序曲《芬格爾山洞》采用單樂章奏鳴曲式。主部即呈示部的第一主題由前面提到過的反復出現的代表微風吹拂下海波蕩漾和浪花輕輕拍擊巖洞的固定動機構成，用大管、中提琴、大提琴奏出，動機反復出現，音樂形象越來越生動。接著在小提琴猶如微波蕩漾下的震音的襯托下，用大管呈示出歌唱性的第二主題，這一主題由第一主題的動機演變而成，旋律平和自由、悠揚舒暢。又使人聯想到回蕩在芬格爾山洞中那充滿神秘氣氛的回聲。但平靜是短暫的，突然風起浪涌，呈示部的結尾已經為浪濤所覆蓋。展開部是門德爾松反復修改的部分。一開始，音樂像時漲時落的潮水，一波又一波的海浪起伏不已。大海在這里騷動不安，逐漸發展成洶涌的浪濤，就像從遠處逐漸走近的軍隊強有力的步伐聲，澎湃的怒潮兇猛地沖擊著芬格爾山洞中那一根根巨大的石柱，在洞穴中激起了一陣又一陣震耳欲聾的回響，這是關于古代那些英雄或巨人傳說的回響?？蛇@瞬間的幻象很快消逝了，微風吹拂下蕩漾的海波和輕輕拍擊巖洞濺起的浪花又呈現在聽者的腦海中了，簡短的再現部開始了。在這里，第二主題的旋律由單簧管奏出，顯得特別溫柔、迷人。最后，依然是安寧靜謐的海浪的歌唱，海面再次恢復了平靜。 門德爾松作品的一個重要特點就是音樂富于靈感、典雅精致、旋律優美而且毫無瑕疵?！斗腋駹柹蕉础沸蚯情T德爾松最具代表性、也是最優秀的作品之一。傳統的古典主義與與方興未艾的浪漫主義在他的作品中較完美地結合在一起，賦予他的作品以一種詩意的典雅。二十世紀奧裔美籍音樂作家兼評論家大衛·尤恩（David Ewen, 1907-1985）對這首作品有過下面的描繪：“它無疑給我們留下了美妙生動的印象，有洶涌澎湃的大海，在巖洞中轟鳴的浪濤，海鷗尖厲的鳴叫，空氣中咸咸的味道，海草強烈的氣味，還有這北方景色的憂郁。這真是浪漫主義想象與浪漫主義音畫的杰作??！”這確實是一幅出色的浪漫主義音畫，難怪德國作曲家瓦格納（Richard?Wagner, 1813-1883）聽過這首序曲后要稱門德爾松是用音樂來作畫的“一流的風景畫家”；而勃拉姆斯（Johannes?Brahms, 1833-1897）則感嘆地說：“如果我能寫出像門德爾松這樣的序曲，我愿意用我的全部作品與之相抵?！? 寫到這里，正是“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的中秋佳節來臨之時，所以也該“收筆”了。我想，我已將門德爾松的交響序曲《芬格爾山洞》從一個愛樂者的角度“力所能及”地作了一番介紹。這對于初入門的樂友或完全不了解這首作品的朋友，也許還是有點啟發作用的。從另外一個角度講，也正是為了作這一番介紹，才讓我有機會重溫了有關這首作品的各種資料，從而讓我對這首六十多年前似乎就已經非常熟悉的作品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想到這里，覺得花了點時間，在歡度中秋佳節之時，與大家閑說了一番，還是很高興的，也是很有收獲的。 打開以下網頁可以聆聽/觀看門德爾松的交響序曲《芬格爾山洞》： https://v.qq.com/x/page/b0138kqkspv.html?spm=a2h0k.11417342.soresults.dtit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