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頭圖： 沃爾夫岡·阿瑪多伊斯·莫扎特（左上圖）； 卡爾·莫扎特與弗朗茲·莫扎特（右上圖）； 卡爾·莫扎特（左下圖）； 晚年的卡爾·莫扎特（右下圖）。 不知從何時開始的，海外泊來了個“母親節”。有了“母親節”，沒有“父親節”自然是說不過去的，于是，又不知從何年開始的，海外又泊來了個“父親節”。據說，每年六月的第三個星期日為父親節，還是美國總統尼克松在1972年簽署文件后正式定下的，就今年而言，就是6月17日。于是，這兩天網絡上又是一片刷屏。其實，這只是美國的父親節，與中國人無半毛錢關系。不過據查，我國臺灣地區是將每年的八月八日定為父親節的，又稱“八八節”。這是因為“八八”的讀音和“爸爸”相近，而且“八八”兩字連綴起來，又好像是一個 “父”字。 說到“父親節”，就會想起有關父親與兒子關系的一些成語，雅一點如“將門出虎子”、“虎父無犬子”；俗一點的如“老子英雄兒好漢”。毫無疑問，這些成語都是褒義的。不過，有時人們在評說某對父子時也會說：“有其父必有其子”。當然，如果這對父子都是值得贊美的，這句話就是“褒義”的；反之，如果這對父子都“不怎么樣”（含義是不言自明的），那么這句話就是“貶義”的。因此，這句成語在什么場合用還是有講究的。 追蹤溯源，“有其父必有其子”這句話出自孔子八世孫、秦末儒生孔鮒（字子魚，公元前約264-前208）參與編纂的《孔叢子》中的第七篇《居衛》中的一句話“有此父斯有此子，人道之常也?！倍@句話又出于《居衛》中的這么一段文字： “子思在齊，尹文子生子不類，怒而杖之。告子思曰此非吾子也，吾妻殆不婦，吾將黜之。子思曰若子之言，則堯舜之妃復可疑也。此二帝圣者之英，而丹朱商均不及匹夫。以是推之，豈可類乎。然舉其多者，有此父斯有此子，道之常也。若夫賢父之有愚子，此由天道自然，非子之妻之罪也。尹文子曰先生止之愿無言，文留妻矣?！? 將這段文字用白話文來說，大概就是“子思在齊國的時候，尹文子的兒子在各方面都不像他，尹文子非常惱恨，便用棍子打這個孩子。他對子思說：‘這不是我的孩子，一定是我妻子不守婦人之道，我要把她休了?！铀颊f：‘如果像你所說的，堯舜的妃子更為可疑啊。堯舜二帝，都是圣人，但他們的兒子丹朱、商君卻連普通人的德行都不如。如此推斷，怎么可能相似呢，多數情況下來說，有其父必有其子，這是正常的人倫之道。但賢德而有學問的父親有個愚笨的孩子，這也是天道自然的原因，而不是你妻子的罪過’。尹文子說：‘先生，請別說了，我留下妻子了?！? 說到“有其父必有其子”，不由得想起了音樂史上的“父與子”。綜觀世界音樂史，確實有一些”虎父無犬子“的音樂家族，如巴赫家族、斯卡拉蒂家族、庫普蘭家族、施特勞斯家族等等。不過仔細想想，古典音樂史上不少聲名顯赫可以掛頭牌的大作曲家如貝多芬、舒伯特、門德爾松、勃拉姆斯、勃魯克納等等都是“單身族”，而海頓、柏遼茲、柴可夫斯基、馬勒等雖然結過婚，但卻都沒有子嗣。于是，便想到了沃爾夫岡·阿瑪多伊斯·莫扎特（Wolfgang Amadeus Mozart, 1756-1791），這位古典音樂史上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偉大作曲家的父親，也就是利奧波德·莫扎特（Leopold Mozart, 1719-1787），盡管算不上是他那個時代即十八世紀中葉歐洲的大作曲家，但這位薩爾茨堡親王兼大主教宮的廷樂長至少也是一位創作過包括《玩具交響曲》、《小號協奏曲》、《長號協奏曲》等一些著名作品的作曲家，更是一位相當不錯的小提琴家，他所編著的《小提琴演奏基礎教程》（Versuch einer gründlichen Violinschule）不僅在當時就有很大的影響，被評論認為“這本著作……在證明自我價值的同時，也贏得了廣泛的認可和贊許”，而且至今都是小提琴教學中的一部經典文獻。當然，他最大的功勞是在第一時間發現了兒子莫扎特這樣的曠世音樂天才并及時進行了精心的教育和培養。也正因為如此，在說到莫扎特時也總是會想到他的父親老莫扎特。換句話說，在古典音樂史上老莫扎特是有其獨特的地位的?！坝衅涓副赜衅渥印庇迷谒麄兏缸由砩鲜前x的。盡管“父”說不上是太大的“英雄”，但“兒”是“好漢”卻是毋庸置疑的。 那么“將門出虎子”、“虎父無犬子”在莫扎特的兒子身上能應驗嗎？ 自1782年8月4日莫扎特與妻子康絲坦茲（Constanze Mozart, 1762-1842）在維也納斯蒂芬大教堂結婚后，先后生過六個孩子，但其中四個幼年就已夭折，最后只留下兩個男孩，一個是卡爾·托馬斯·莫扎特（Karl Thomas Mozart, 1784-1858）；另一個是弗朗茲·澤維爾·沃爾夫岡·莫扎特（Franz Xaver Wolfgang Mozart, 1791-1844）。 先說說1784年9月21日出生的大兒子卡爾·托馬斯·莫扎特。 卡爾是莫扎特的第二個孩子，哥哥雷蒙德（Raimund Leopold Mozart, 1783-1783）出生幾個月就去世了。他出世時正是莫扎特最春風得意的時候。當他在圣彼得教堂受洗禮那天，維也納最富有的人之一、出版商約翰·托馬斯·馮·特拉特納（Johann Thomas von Trattner, 1717-1798）參加了洗禮并成為卡爾的教父。1785年2月，爺爺利奧波德·莫扎特從薩爾茨堡到維也納莫扎特家中看望出生不到一年的孫子卡爾，2月16日，在給女兒也就是莫扎特的姐姐南納爾（Nannerl， 即瑪麗·莫扎特，1751-1829）的一封信中說，小卡爾“非常像”莫扎特，“很有魅力，很愛笑，我只看見他哭過一次......”然而，在他以下的三個弟妹先后夭折，直到1791年最小的弟弟弗朗茲出生之前，卡爾一直是莫扎特夫婦的“獨生兒子”。那一個個小生命被病魔奪走的場景，給他幼小的心靈投下了陰影，他變得十分自閉。1787年，也就是他三歲時，一位到他家拜訪他父母的客人這樣描述說：“這個蹣跚學步的孩子一個人在花園里自顧自地游蕩，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788年康絲坦茨在懷上第五個孩子后，不慎被家具碰傷了腳，感染后靜脈發炎，后來經常一個人離開維也納到著名的巴登水療中心（The Spa in Baden）治療,所以在莫扎特身前最后的兩年里，夫婦倆經常不在一起。而小卡爾留在了莫扎特的身邊。除了康絲坦茲之外，小卡爾是唯一可以與莫扎特一起坐在書房里的人，這時，孩子會安靜地坐著，看著他心愛的父親。此時也許他也在夢想著有一天自己會成為像父親那樣了不起的作曲家。由于兒子很少能得到母親的關愛，莫扎特直到生命盡頭，一直為他深愛的兒子的教育擔憂。于是他將卡爾送進維也納一所由文采爾·海格爾（Wenzel Bernard Heeger）創立的昂貴的私立學校上學，每年的花費比利奧波德·莫扎特在薩爾茨堡宮廷一年掙的俸祿還要多。在1791年10月14日莫扎特給當時正在巴登的康絲坦茲的一封信中描述這所學校說：“他們所能做的就是教一個好的鄉下人變成城里人?！倍f到卡爾時，莫扎特說：“如果說有什么不同的話，那就是他比以前更不愿意學習了，他自己也承認，他每天所做的就是，上午在花園里游蕩五個小時，下午再游蕩五個小時......”莫扎特曾經想讓卡爾進維也納一所著名的、但很難進的宗教學校皮亞里斯特學院（Piarist Institute），為了“巴結”這所學校的管理層，他甚至還在1791年6月參加了一場由該校組織的游行，他手里拿著一支蠟燭，一路走到約瑟夫城（Josephstadt）。1791年秋天，莫扎特把小卡爾帶去參加歌劇《魔笛》的演出，扮演劇中的一個小男孩，他呆呆地坐在舞臺上，深深地被父親的音樂和為歌劇設計的特效的奇觀所吸引。 1791年12月5日三十五歲的莫扎特去世時，卡爾才七歲，弟弟弗朗茲出生才四個多月。莫扎特身前留下的大筆債務（1682弗羅林），使康絲坦茲陷入困境。不久康絲坦茲總算從奧地利政府那里得到了一筆撫恤金，盡管數目不大，但也算是一筆重新“創業”的啟動“基金”了，這讓她暫時擺脫了經濟上的窘境。在朋友們的幫助下，組織了好多次莫扎特的紀念音樂會，出版了莫扎特的作品。通過自己出色的“經營”技巧度過了難關，很快使她一家的經濟狀況有了很大的改善?，F在康絲坦茲也知道，作為莫扎特的未亡人，她唯一的責任就是教育她的兒子。她相信她的大兒子卡爾和大多數同齡兒童一樣，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如同父親般的人物來幫助他成長。她決定將卡爾帶到捷克的布拉格接受教育。那么為什么不在維也納，而要去布拉格呢？這是因為在莫扎特短暫的一生中，大凡他的理想和事業在薩爾茨堡或維也納受到挫折時，唯有布拉格人對他始終給予了不離不棄的支持和鼓勵，只有這座城市承載了他的希望與尊嚴，因此他與這座城市有一種別樣的情緣。莫扎特身前曾說過：“我的布拉格人了解我！”（Meine Prager verstehen mich?。┒祭袢艘矊λ麘延幸环萏厥獾母星?，稱莫扎特為“布拉格的音樂家?！备尶到z坦茲刻骨銘心的是：維也納人對待莫扎特逝世的漠然，甚至連莫扎特的尸骨葬于何處都無人知曉。相反，數百公里之外的布拉格，就在莫扎特逝世后的第九天，即12月14日，這個城市有四千多人參加了一場莫扎特的追思會，為失去這位知音而悲慟，默默地到圣尼古拉斯教堂為他的靈魂禱告。1794年2月初，康絲坦斯帶著十歲的卡爾到了布拉格后，就將卡爾托付給了莫扎特的好友、此時正是布拉格一所文科中學當教師的捷克哲學家和音樂評論家弗朗茨·尼梅切克（Franz Niemetschek, 1766-1849）。同時康絲坦茲將有關莫扎特的許多文獻資料提供給了尼梅切克，讓他編寫莫扎特的傳記。此外，她又請莫扎特的摯友、波希米亞著名鋼琴家和作曲家弗朗蒂賽克·杜塞克（Franti?ek Xaver Du?ek, 1733-1799）作為卡爾的鋼琴教師，同時請他的夫人女高音歌唱家約塞法·杜塞克（Josepha Du?ek, 1754-1824）作為卡爾的音樂教師。前面說過，卡爾是個很自閉的男孩，而且在此后的幾年中一直沒有與母親在一起，然而后來他回憶起這段在布拉格度過的日子時說，這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他演奏鋼琴的才能也正是在兩位教師的指導下，得到了很好的發揮。 1795年11月，康絲坦茲帶著四歲的小兒子佛朗茲從維也納來到了布拉格作為期幾個月的旅行演出。住在了約塞法·杜塞克的家里。同時將佛朗茲的教育也托付給了尼梅切克，這位教師也確實將卡爾和佛朗茲視為自己的養子。在布拉格，卡爾和佛朗茲一起參加母親為紀念莫扎特而舉辦的音樂會和歌劇演出，同時也會參加母親經常在家里舉辦的周日晚上的沙龍音樂會，在這些音樂會上，通常都是表演莫扎特或海頓的作品。在這些場合，十二歲的卡爾總是躲在一個別人看不到的安靜的角落里，聆聽那些美妙的音樂，他多么渴望像他的父親那樣??！康斯坦茲也很清楚卡爾內向和羞怯的天性?？柤葲]有他父親對戲劇和自然奇觀的熱愛，也沒有他父親的氣質和自信。在父親去世后的幾年里，卡爾一直生活在孤獨中，當他正想和母親、弟弟親近的時候，卻發現他們很快就從自己身邊離開了。1797年，母親和弟弟從布拉格回到了維也納。1798年9月康絲坦茲與他們家的房客、一位丹麥的外交官和作家格奧爾格·馮·尼森（Georg Nikolaus von Nissen, 1761-1826）同居了（注：1809年兩人正式結婚。尼森是莫扎特忠實的崇拜者，后來是第一位正式編寫和出版《莫扎特傳》的作者）。 1797年，在與卡爾的兩位教師尼梅切克和杜塞克研究了卡爾的音樂學習狀況后，康斯坦茲決定終止卡爾的正規教育。1798年，十四歲的卡爾被送到了意大利利沃諾（Livorno）的一家英國商務中心當學徒。在那里他學習了五年的經商之道，然而過得并不快活。他多想跟隨他父親的步伐繼續學習音樂！他曾想開設一家鋼琴店，然而由于缺乏資金，沒能開成。1805年末，二十一歲的他到新辦的米蘭音樂學院學習。他父親的忘年朋友和知音、大作曲家約瑟夫·海頓（Joseph Haydn, 1732-1809）還專門寫了封推薦信給當時米蘭音樂學院院長、作曲家彭尼法佐·阿西奧里（Bonifazio Asioli, 1769-1832）。信中說： “我親愛的同事，我希望卡爾·莫扎特能有幸成為你的學生之一，…...請允許我向你推薦這位年輕人，他是我已過世的一個朋友的兒子，他繼承了一個我們所有朋友和藝術鑒賞家都應珍愛的姓氏，…...然而，莫扎特的兒子還缺乏自信，這也正是我寫這封信的原因。他父親的名字為他打開了每一扇門，但是他卻把這些門都關上了?？到z坦茲和尼森同意將會在經濟上支持卡爾，但康絲坦茲告誡她的兒子：‘…...莫扎特的兒子不能做二流的音樂家，不然就會羞辱他的名字帶來的榮譽。如果你能考慮到這些，那么我會為你感到高興，希望你能加倍地勤奮…...’“ 最初兩年，從康絲坦茲與阿西奧里的來往信件中可以看出，卡爾還是很努力的?？到z坦茲還表示希望卡爾能與她和他的繼父尼森生活在一起，以便能照顧他和監督他的學習。而且打算請當時維也納德高望重的管風琴家、作曲家約翰·阿爾布雷希特伯格（Johann?Georg?Albrechtsberger, 1736-1809）做卡爾的教師。然而到了1809年，阿爾布雷希特伯格去世了，同年五月，拿破侖的軍隊又占領了維也納。所以，卡爾決定留在米蘭。不過，一直以來，卡爾最熱切的夢想就是繼承他父親的名望，但是他又不具備父親那樣的天才神性的火花，也不具備在鋼琴上花足夠的時間來完善自己演奏技藝的能力。他平靜地接受了自己的命運，至少暫時是這樣。1810年，二十六歲的他決定放棄他的音樂學習，康斯坦茲知道后盡管有點驚訝。但在給卡爾的信中還是表示支持，她說，他正在適應一種“更安全”的生活方式，沒有經濟上的擔憂。這將使他可以學習和欣賞音樂，而不必靠音樂來支撐自己。 不久他成了法國管轄的那不勒斯總督歐熱妮·德·博哈納伊斯（Eugène de Beauharnais, 1781-1824）政府的公務員。一開始，他在倫巴第政府擔任法語/意大利語的翻譯，1815年，倫巴第區并入奧地利帝國后，他成為米蘭的奧地利財政管理局和政府會計部門的官員。定居在米蘭過著平靜安逸的生活。不過他仍然愛好音樂，教朋友的孩子學鋼琴，并在家中舉辦沙龍音樂晚會。后來他在生活方便水源豐富的科莫?。≒rovince of Como）伐爾莫利亞的卡維爾撒西奧村（Caversaccio in?Valmorea）買了一套房子。在他去世后，遵照他的遺囑，將這所房子送給了當地政府。 1820年8月12日，他的弟弟弗蘭茲到米蘭來看望卡爾，兄弟兩人在離別了二十多年后重逢。此時卡爾已三十六歲，弗蘭茲二十九歲。兄弟倆在一起度過了一段快樂的日子，一起回憶了他們的童年。弗蘭茲本以為卡爾已經結婚，實際這只是“傳說”。據說卡爾曾與隨他學習鋼琴的一位貴族女學生（卡爾把她稱為是“一生中的最愛”）有過一段戀情，還生了一個女兒，取名為康絲坦察（Constanza）。也正是這個原因，卡爾很長時間較少出現在公眾的視線內，但不幸的是這個女兒早年夭折了。1833年3月，康絲坦茲知道孫女康絲坦察的死訊后也很悲傷。此后卡爾一直沒有結婚。 1821到1825年這幾年中，母親康絲坦茲曾幾次到米蘭來看望過卡爾。從康斯坦茲1823年12月在米蘭寫給丹麥作曲家克里斯多弗·魏斯（Christoph?Ernst?Friedrich?Weyse, 1774-1842）的信中說，她在意大利住了兩年。這封信顯示康斯坦茲心情愉快，但“她的耳朵被她的兒子卡爾喜歡的‘現代’作品的表演折磨著”。她懇求魏斯把他自己的作品送給她，這樣她就能向兒子“展示一個好作曲家能做些什么！”在那里，他們真的很享受彼此的陪伴。 1826年卡爾和弗蘭茲的繼父尼森去世。1836年他們母子三人又在薩爾茨堡團聚了一次。1841年12月6日，為了紀念莫扎特逝世五十周年，他們兄弟倆一起參加了維也納圣斯蒂芬大教堂舉行了的紀念儀式。八十歲的康絲坦茲于1842年3月6日在薩爾茨堡逝世。那年9月，卡爾和弟弟作為貴賓一起參加了當地的音樂節和莫扎特紀念像的揭幕儀式，同時參加了圣塞巴斯蒂安教堂舉行的康絲坦茲的紀念會。音樂節結束后，卡爾回到了米蘭。不久，由于莫扎特的歌劇《費加羅的婚禮》在巴黎抒情劇院（Theatre Lyrique in Paris）獲得很大成功，作為父親知識產權的合法繼承人，他獲得了演出方支付的八千法郎的酬金。此后，兄弟二人通信往來頻繁。然而，不幸的是，1844年7月29日，五十三歲的弗蘭茲因罹患胃癌在捷克的卡爾斯巴德小鎮（Karlsbad）去世。對于卡爾來說，自己（未婚生）的女兒、母親和弟弟相繼離他而去，讓他越來越感到孤獨和沮傷，盡管此時他已經合法地繼承了他母親康絲坦茲的大筆遺產。1849年，他又一次去維也納拜訪朋友時，看到了位于勞亨施泰因街已經修繕一新的莫扎特的故居（Mozarthof in Rauhensteingasse），五十八年前，他在這座房子里目睹了父親的去世。1856年8月他應邀參加了在薩爾茨堡舉行的慶祝他父親誕辰一百周年的活動和首次舉辦的薩爾茨堡音樂節。所到之處卡爾都受到熱烈的歡迎。8月23日，薩爾茨堡莫扎特交響樂團專門為他演奏小夜曲。在音樂節上，卡爾會見了來自許多國家的他父親的崇拜者，其中包括奧地利音樂學家、作家、作曲家路德維?！ち刑貭枴ゑT·科歇爾（Ludwig Ritter von K?chel, 1800-1877）。這位科歇爾就是1862年開始使用的莫扎特作品編號的編制者。盡管如此，這位莫扎特直系家族中最后一位成員，還是非常低調地坐在薩爾茨堡大教堂的后排。以致坐在大教堂內的許多紀念他父親百年誕辰的人都不知道卡爾·莫扎特就他在他們中間。 兩年后，也就是1858年10月31日，手里拿著父親畫像的卡爾·托馬斯·莫扎特在米蘭逝世，享年七十四歲。按照他的遺囑，他的遺體被隆重安葬在米蘭；而在薩爾茨堡，人們在大教堂內安魂曲的樂聲中送別了這位“莫扎特直系家族中最后一位成員”。 盡管卡爾七歲就失去父親，然而一直到生命終結，他始終懷念他的父親，無限崇敬他的父親，并為此做了許多工作。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在1841年4月22日，他幫助母親在薩爾茨堡組建了“主教座堂音樂協會和莫扎特研究會”（Dommusikverein und Mozarteum），簡稱”莫扎特研究會“（Mozarteum），這個研究會主要收集、研究、編輯和出版有關莫扎特的各種文獻，同時還附設了一所音樂學校。他為此資助了一大筆錢。1855年，卡爾將家族的一本圣經和他父親使用過的鋼琴捐贈給了“莫扎特研究會”。他在一封信中寫道：“這架鋼琴對我來說是如此珍貴，每當我看到它后，只能帶著深深的悲傷和遺憾離開。我會想起父親彈鋼琴時的情景，尤其是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年，我經常連續幾天坐在他的書房里，因為媽媽病了…...”。從現存的該研究會印制的有關他的許多信件中可以看出，他為這個研究會所提供的各種文獻資料成為十九世紀前半葉研究莫扎特和莫扎特家族史的重要來源。后來這個研究會發展成了薩爾茨堡莫扎特大學（Universit?t Mozarteum Salzburg）、國際莫扎特慈善基金會（Internationale Stiftung Mozarteum）和薩爾茨堡莫扎特交響樂團（Mozarteumorchester Salzburg）等三個獨立的機構，一直延續至今。 人們對莫扎特的贊美有多大，就會對作為莫扎特長子的卡爾·托馬斯·莫扎特期待有多大。然而卡爾在父親活著時年齡尚小，性格又很自閉，加上父親當時太忙了，根本無暇顧及對他進行音樂方面的教育和培養，父親去世后他又過早地被帶離了在維也納的家庭，離開了母親，只身呆在布拉格。盡管在那里接受了幾年的音樂教育，但不久又被送到了意大利學做生意，后來又終止了自己的音樂生涯，成為一位與音樂毫無關系的政府公務員。雖然，他一生從未放棄對音樂的愛好，但也從未創作過任何音樂作品。雖然他像所有的兒子一樣熱愛自己的父親，一生都以他父親的可以與日月同輝的音樂成就引以為豪。然而，他終究沒有能滿足人們對“莫扎特的兒子”似乎應該有的那種期待?？磥?，不管是“虎父無犬子”，還是“老子英雄兒好漢”對莫扎特與卡爾這對父子并不“應驗”，至于“有其父必有其子”那自然就更無從談起了！這能怪誰呢？！在這里，至少我是無法說清楚的。 至于1791年出生的莫扎特的小兒子弗朗茲·澤維爾·沃爾夫岡·莫扎特，是否能說得上“有其父必有其子”，限于篇幅，只能“且聽下回分解了”。 打開以下網頁可以聆聽/觀看二十世紀鋼琴大師霍洛維茲演奏的莫扎特的《C大調鋼琴奏鳴曲，K.330》的第一樂章： https://v.qq.com/x/page/i0326uofau2.html 打開以下網頁可以聆聽/觀看德國青年小提琴家阿拉貝拉·施泰因巴歇爾（Arabella Steinbacher）演奏的莫扎特的《G大調第三小提琴協奏曲，KV.216》的第一樂章： https://v.qq.com/x/page/a0183u2a10t.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