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于:2014-09-09 下午 /閱讀:373 /評論:5
那時我媽在向明中學教書,我在上小學,每天放學后去那里找我媽一起到食堂吃飯。那天剛進校門就被校辦幼兒園的胡阿姨一把拉住說:“快看!傳達室里的那個人是不是你爸爸”?胡阿姨是我們家鄰居,認識我爸。我定睛一看,傳達室里有個人正在填會客單,穿了一身皺皺巴巴的灰布人民裝,理了個狗啃似的鍋蓋頭。我走到他身邊扭頭細看一下,怯生生地叫了聲:“爸爸!”! 我們父子相認后,傳達室的老伯伯也不要我爸填單子了。胡阿姨熱情地把我們讓到幼兒園,小朋友們都走了,我們在小椅子上排排坐。胡阿姨一直不停地問長問短,我在一旁不斷地偷看我爸。他在我心中的印象一直是:不管穿什么面料的衣服,永遠熨得平平展展,頭發一絲不亂……半年多不見,反差實在太大了!長大后我才知道:象我爸當時那種形象,已經是“里面”為將要“出去”的人盡力收拾過后的,若是看監房里就更加不堪設想了! 我忽然想起:爸爸肚子一定餓了!于是拿著飯盆飛奔去食堂打飯,可是去晚了,沒有好菜了。等我沮喪地端著飯盆回到托兒所,我媽已經在和我爸說話了,她看了我打回來的飯菜一眼,決定去外面吃。 我們去了瑞金路淮海路口的一家弄堂口的小攤“遠香居”,要了三碗酸辣面片湯。熱騰騰的,上面飄著厚厚的雞蛋花。我和爸爸都吃得倍兒香,我媽則說不餓,把一半的面湯給了我爸??粗职殖运崂泵嫫?,我心中也是又酸又辣。這酸辣面片湯給我留下深刻記憶。 一個弄堂口小攤怎么也會有字號?這是我一直搞不懂的。但這家“遠香居”因為價廉物美后來越做越大,搬到馬路對面的正式店面里去了。以后我多次去吃過面片湯,但都不及那次好吃了。 我爸回來后,發現我們家已經不住在金谷村了,因為奶奶去世后,我媽收入低微,要供養三個孩子,無力再租住金谷村的三層樓房。我媽把那幢全家住了二十來年的房子退了,到長樂路租了一棟石庫門房子三樓的一間。爸爸媽媽、我和妹妹四個人擠不下一間房,房東老太太同意我在樓道搭一張小床睡。 后來我得知,當時組織上宣布我爸的政治歷史問題已審查清楚,在原單位當眾平反,宣布他屬于好人范圍,恢復原職原薪,補發關押期間(半年)扣發的工資。這是我爸第一次平反,第二次平反是在他含冤去世二十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