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老朱的兒子考上了重點高中，老朱弟弟送來一只價值不菲的手表致賀。但是侄兒不領叔叔的情，硬逼著父親將手表還掉了。原因是老朱弟弟送表時說，此表非他所買，而是幫人開后門得的好處。老朱對我說起這件事，直搖頭，他說兒子書還沒念多少，書呆子氣卻比他還重。 看著老朱搖頭，我想起了古書上的兩個故事。一個是《尸子》中說孔子路過山東的盜泉，雖然口渴，卻寧愿忍著，不肯飲盜泉之水；另一個是《列子》中說有個叫爰旌目的人，寧愿餓死也不肯吃盜賊給的食物。對這兩個故事，向來有不同的理解。有人認為不飲盜泉、不食盜食，是只注重事物的“名”，而不注重事物的“實”，太書呆子氣。還有一種理解，是把盜泉、盜食看作一種比喻，喻指來路不正的東西，做一個清清白白的人就不能接受這類東西。兩種理解都有道理，但我更傾向于第二種理解，做人處世，應該清清白白，茍且不得。清白的氣節，比饑渴甚至比生命更重要。這兩個故事就是說這樣一種做人的準則。 實際生活中，要按這種準則行事并不容易。就說時下，清白做人的氣節受到的誘惑和沖擊就不小?！安怀园撞怀?，不拿白不拿，不要白不要”之類風行，金錢至上，實惠第一，清白二字能值幾錢？不茍從者反而被嘲為不領市面，跟不上“朝代”。至于親戚間禮尚往來還要計較禮物的來路，似乎就更難理喻了。不過，世道清濁還是不能一概而論。清白做人的氣節有人嘲諷，更有人景仰；作為一種優良傳統，一種脫俗的思想境界，它終究不會被茍且之風所吹去。不必一一列舉受人尊崇的楷模來作證明，年輕學子那顆純潔的心靈，正是在告訴我們傳統的不滅——盡管他也許并不知道“不飲盜泉”的故事。 我對老朱說，你應該感到高興。我也高興而且有些自慚，我也相信還會有許多人高興，為在年輕學子身上看到了“不飲盜泉”之舉。（此文寫于199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