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有句名言：無為而無不為。想來這是一種遙遠的境界，非今世常人可及。我曾以此言觀照自己的行事，結果竟是無一相合。我是什么事都做，或者都想做的人，到如今卻是什么也沒做成。將老子的話倒一下，無不為而無為，于我才算貼切。 我從來沒有底氣表白，哪些事是絕對不干的。每當聽見有人嚴正聲明從來不拍馬屁，或者從來不說謊話，又或者從來不貪心，我便會油然而生敬意，慶幸自己見到了無為無不為的高人。 即便是很壞很壞的事，我也沒底氣這樣說。比如吸毒，國家雖以峻法制裁，但依然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繼，這讓我很好奇于毒品的魅力。有一回，我在書店購得正版書《名人自白》一本，其中一位名人大談吸毒之感覺，細膩的描述，讓我也似乎飄飄然起來。而且，我還順手點上一支煙，云里霧里來強化體驗，真正的不可救藥。 我也不敢說我不好色，雖然除了老婆，我并沒有別的女人。年輕的時候，上下班常與一個美貌的女孩對面走過，好多次都想扭頭與她并肩而行，而想入非非的夢更是不必說了。即使是現在，雖已力不從心，但對漂亮女人還是會多看幾眼。老婆算是看透了我，笑罵我有賊心沒賊膽。其實，若非她常作河東吼，若非我既不富又不貴，我的色膽怎么會發育不良。 還有賭錢，我更是脫不了干系。雖然我沒去過澳門，也無緣去美利堅的拉斯維加斯，但是，我必須坦白有斗地主來輸贏的經歷。而且，我的賭史悠久，插隊時就玩二八杠子。那時，我從城里帶下去一副牌，無牌的貧下中農們就聚在我們知青屋里玩通宵。盡管我的賭資從來都很可憐，好像還沒有資格進棋牌館，但一分錢也是賭錢，這是無法抵賴的。 非但是黃賭毒我不敢說不沾邊，就連我自己深惡痛絕的事也樣樣有牽連。比如說，我痛恨用公款吃喝，但只要有公款飯局找上門，我也會心安理得去享用。我也痛恨開后門，但遇上難題，最著急的就是找不上關系辦不成事。我更痛恨貪官，但笑納之事不是沒有過。更要命的是，做過這么多不光不彩，卻從來沒有過負罪感。唉，從今往后我再要恨什么，也只能先恨自己了。 當然，有點出息的事我也沒少做。小時候我也有美好理想。我學過畫畫學過書法，買過笛子買過口琴，就差沒有買鋼琴，那實在是因為太昂貴。但千萬別以為我多才多藝，如今的我“豬頭肉，三不精”也不是。過后做的事就更多了：到工廠學過工，下鄉務過農，到軍營打過槍；站過講臺，坐過機關，大串聯更見過毛澤東；獻過血，捐過款，學過雷鋒；開過車，寫過文章，還有打油的詩歌……想來想去，我的經歷真是無所不為，但我的結果硬是一事無成，既沒有升官，也沒有發財。 總而言之，若不是先哲將“無不為”與“無為”緊密相連，我恐怕對自己永遠也不會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