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1981年的6月底7月初吧，一早我和兩位藏族干部，騎馬從海拔4350公尺左右的縣城（錯那區），沿盤山路，翻越5000多公尺的山峰，到邊防前沿的重鎮勒布區去工作兩個月。 我騎在馬背上，只覺得走著走著氣溫越來越低，山勢越來越高，艱難地踩踏著冰雪（有些已被結成特別滑腳又難于溶解的“雪干”）的馬兒，邁步也越來越慢。到了海拔5000公尺時，翻譯和文教干事同時跳下馬來，叫我坐在馬背上不要亂動，由他倆牽著我的馬慢慢前進。我頭腦脹得厲害，胸悶氣急，馬兒走了5、6步也得停一下，嘴里噴著白沫，喘幾口氣，然后再往前挪。走著走著，我看馬實在不行了，咬牙翻身下馬，由伙伴攙扶著，牽馬跌跌爬爬地登上山頂。 在歇腳的時候，我突然發現峻嶺大石旁伏著一頭老死的老鷹。走近細看，它的嘴喙和爪子十分堅硬鋒利，腳踝跟我的小手臂一樣粗，足見其力大無窮，兇猛異常。我早就知道老鷹在西藏被看作是一種神鳥，它們在藏胞傳統的“天葬”儀式中有著特殊的使命。 再往前走，山的高度漸漸地降低。先是發現了苔蘚植物，蕨類植物，半天后才開始有了大批植物，且越來越茂盛，馬兒有了精神，人也越來越舒服，竟到了像原始森林區一樣的地方：大片從沒見過的古老林木，兩邊崖壁爬滿粗大的藤蔓；隔著路邊湍急的溪流，看到了對面在濃密的竹林中（竹子每節間隔距離約1公尺）跳躍著追逐嬉戲的猴群，還見到身子有像根筷子那么長的蜻蜓。 傍晚到達勒布區時已熱得趕緊脫去御寒的冬裝，穿件單衣就夠了。蒼蠅嗡嗡叫。據說（未必準確），這海拔地勢已和我們家鄉差不多了。 隨著一整天的奔波，從冬天走到了夏天，一天中經歷了春、夏、秋、冬四個季節。我親眼目睹和親身經歷了課本上介紹的植物“垂直分布”現象，終生感到驕傲與幸運。 第二天，我們就開始去勒布區中心小學開展教育督查工作了。日里全面了解辦學情況，按政策幫助解決校舍建設、師資配備、經費補助等實際問題，夜里還要巡查住校學生宿舍。 隔個幾天，會在深夜跟隨邊防部隊戰士，攀山到水電站上游破冰：這是又一種艱難而難忘的體驗。 縣領導為我們這次下達的主要任務，是全面落實下半年農業發展計劃；并在這個人口不多但居住分散的地區，挨家挨戶地進行人口登記復查。人口復查要求很高：一個不漏，一個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