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中午與幾位同事閑聊，聊到了專業選擇的話題。教務處的小朱老師讀大學時選報的是政教系。我們問她是不是對政治特別感興趣？小朱解釋，她喜歡文科，不過卻怕選中文，是不得已而選了政教。為什么怕中文呢？我們刨根問底。朱老師說出了緣由，那是小學一年級時的一件事影響了她。有一回，老師出了個看圖作文的題目，圖上一群小雞依偎在雞媽媽身旁，雞媽媽張開翅膀呵護著它們。同學們都在本子上寫下自己的話，小朱老師寫的是“小雞感冒了”。當時，老師看了覺得太離譜，有些生氣，還特地告訴了小朱的母親，說：“看看你的女兒，寫的什么呀！”從此，小朱就特別怕寫作文，而且這個心理陰影一直到高中畢業也沒消除掉。聽了朱老師的故事，我們都感嘆不已，“小雞感冒了！”多么新奇的想象力。而那位語文老師的否定與告狀，讓一位潛在的作文高手永遠地沉沒了。 小朱的故事勾起了我的回憶。讀小學時，我的語文、數學成績都很冒尖，雖然數學比語文要更好一些，但是語文也是不錯的。每次作文，我的分數在班里總是前幾名，常受老師表揚?？墒?，1964年，我考入初中后，立馬受到當頭一擊。那是開學后的第一次作文，題目是“開學第一天”。我寫得很認真，盡力想寫得好一些，畢竟是第一次在班里亮相。作文交上去后，心里還念叨著，是不是能受到老師表揚呢？眼巴巴等到了評講課，老師當堂讀了一篇作文，那顯然不是我的。在老師讀作文時，靠近的同學已經看到了作文本上的名字，輕聲地傳開后，同學們都以羨慕的眼光去看那位同學，看得出他雖然有些難為情，但甜滋滋的心情寫滿在臉上。后來，老師就發作文本了。我迫不及待地打開本子，一看，呆了，65分，評語很簡單：比較空洞。下課后，同學們輪著去看那篇好作文，赫然在目的是90分和長長一段的評語。當時我還左右窺探，沒有看到低于我的分數。墊底的65分，這個分數把我小學六年累積起的對作文的興趣和信心一下子打掉了。我感到在新的班級中，我的作文水平最臭，再用功也不會有名堂的。從此，我對作文、對語文都有了厭懼心理，就像小朱突然間就怕寫作文了一樣。 我常想，如果給我選擇專業的機會，我絕對不會成為語文老師，然而，命運最會開玩笑，文革，下鄉，再回城讀師范，專業是學校指定的，語文最終竟成了我無法選擇也無法拒絕的終身職業。不過，對學生而言，他們多了個很寬容的老師，我給學生作文打分總是很慷慨，也從不吝嗇好評。同行們都說我心慈手軟，對學生進步不一定好，但我就是下不了狠心。就在聊著往事的時候，我明白了有一種潛意識一直在左右著我，注定我下不了狠心。 一次否定，一個低分，會對學生產生怎樣的影響，誰說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