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年紀的朋友聚在一起，最多的話題是對往事的回憶。 不知怎的，講起本世紀初，我們在北京跑國聯信托投資公司項目，四十多個日日夜夜的故事。由于我們千方百計的努力，硬是把這個本已被列入整頓停業的公司保留了下來。一再證明，只要有關系，沒有辦不成的事。 還扯到，為跑項目，一次在國賓館請幫忙的朋友吃頓便飯，居然花掉上萬元，算算比我們一個人三年的工資總和還多。弄得啼笑皆非。這在當時也是不可想象的。 由此扯到解放思想。 朋友說，方方面面今都在改革。我們的思想認識要適應改革，就要不斷地解放思想。而思想的解放，不是學學文件，聽聽報吿，便能一蹴而就，“解放”得了的。這要有一個實踐的過程，在實踐中一步一步解放。黨和國家及個人都是如此。這是三十多年來思想解放歷程的真切體會。 有朋友點頭表示贊同。他舉例說，1953年斯大林死了。當時他和許多同志一樣，憂心重重，以為從此國際共產主義運動要塌掉了。一說起來幾乎淚洗面?？呻S著時間推移，經受蘇共二十大，經受蘇東的垮臺和社會主義陣營的解體，經受文革十年，對斯大林及其領導的蘇聯的認識，起了顛覆性變化，用一句話可概括，就是那條路根本上走不通，同樣我們不改革也必死路一條。思想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我說，80年代初我第一次去深圳，體驗資本主義。到沙頭角購物，一條街分中英兩邊，那邊的生意明顯好于我們這邊。購物可以討價還價，和我經歷的解放前做生意一模一樣。腦子里出現問號：這套又回來的生意經到底行不行；將來內地能照樣實行嗎？現在回頭想想，我們不就是照著深圳改革實驗的路走過來的嗎？ “是啊”， 朋友接過話頭，“政治經濟學教科書上講，有計劃按比例發展規律，是社會主義經濟理論的鐵律，顛撲不破。我下放所在的生產隊，一年偷偷地種了幾畝地西瓜，想換點活絡銅鈿。生產大隊眼開眼閉。最后被公社查出來，斥之為破壞生產計劃，走資本主義道路，被迫統統拔掉，改種別樣作物?！?“我給青年團員上團課，舉例美國資本家把過剩的牛奶倒到海里去，說明資本主義制度的腐朽，滅亡是必然的?！?我說，我們的經濟體制，從計劃經濟走到今天市場經濟，盡管今天的市場經濟仍不完備，市場的決定作用與政府的重要作用不時出現扯不清的問題，但走到今天這一步，黨和國家及個人都很不容易，是在社會實踐中解放思想，亦步亦趨走出來的。 有朋友談到，1976年9月毛主席去世。又出現像斯大林死時那樣一幕，很多人哭了，擔心黨和國家向何處去。以為只有毛主席主宰中國人的命運，才能走到共產主義天堂。近讀到老革命、張聞天夫人劉英同志講述延安時期的文章。她和毛主席等老一代革命家是同輩人，而且長期生活在他們身邊，參與或目睹了他們的活動，許多事情親歷親為。她說，遵義會議后，張聞天是總書記。毛主席連政治局常委也不是，他的想法常通過張聞天說出來。毛主席管打仗，打游擊有一套。但很多人不服他。林彪也不服。林彪、彭德懷、劉伯承等都會打仗，出主意。到延安，張聞天仍是總書記，管黨和政府。黨政的事都找總書記。劉少奇回延安匯報白區工作也找總書記，和他研究布署。毛主席經常找上門來商量事情。還講到周恩來，凡黨的負責人他都維護，包括向忠發。透過她講述的許多事，給人的印象是，這些領導人都是革命隊伍中的一員，在隊伍之中，而不是在他們之上。各人有長處，也有短處，有優點，也有缺點，不是神仙皇帝。她說，有些事是別人抬出來的。 我們聽了，覺得合情合理，符合歷史唯物主義，符合巴黎公社原則。 有朋友說，聽聽劉大姐的講述，猶如破除迷信，破除造神運動，是解放思想的一貼清凉劑，很有現實意義。 我說，事情本來是這樣的，不正常是人為扭曲造成的?？偨Y歷史經驗教訓，這本是客觀存在，應當實事求是，目的是今后聰明起來，不重蹈覆轍。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沒有什么好羞羞答答。涉及到人，在所難免，既然誰都不是神仙，接受教訓是了。任何人在這方面是公平的，沒有例外和特殊。我看到在共產黨人的老祖宗馬克思恩格斯那里，也帶頭遵循這個原則。 大家表示贊同。認為從解放思想的眼光看，我們對文革十年的教訓，對前三十年搞的那么多運動的教訓，總結是很不夠的，應當補課。這筆歷史精神財富，是花了沉重代價的，應當準確地總結起來，把它傳給我們的子孫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