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濟寺高人（上）》寫道：“北京西城區阜成門內大街有座廣濟寺，是中國佛教協會所在地。趙樸老經常在此辦公，為此廣濟寺里人才濟濟，既有高僧大德，又有靜敏干員……”本文追憶的凈慧法師，乃中佛協另一位副會長。題頭圖左為凈慧法師多部著作中的一種，封面人物像即為凈慧法師；題頭圖右為趙樸老題詞】 那次新聞座談會上，中佛協還有一位副會長作了高屋建瓴博大精深的發言。 他一襲杏黃衫，手捻菩提珠，器宇軒昂，聲若鐘磬說，佛教以一種文化的形式展現在世人面前，也以佛教自己的方式潛移默化，凈化社會。我們現在要了解歷史上的文化是怎么樣的，除了書本外，必須借助歷史留下來的一些建筑物。歷史上一些有見識的文化人，有財力的施主，全身心投入，才有這么多文化珍寶保留至今，為現代文化提供極為珍貴的歷史珍品?，F代人怎么為后代留下一些當代的文化珍品呢？我感到在一些適合建造宗教文化建筑的地方，通過一定的審批手續，符合佛教教義教規，在此情況下，適當建幾尊佛是有必要的。 他的發言，獨辟蹊徑，舉重若輕，令我如聞綸音，頓生恭敬歡喜之心，不由神馳四荒，心鶩八極。 此時，他已因勢利導，縱深展開。我趕忙收攏心思，繼續聆聽，但聽他說道：樸老說的“五方五佛”，是指神州大地上具有代表性的按地域分布的大型佛像。北方云岡大佛、中原龍門大佛、西方樂山大佛、南方天壇大佛、東方靈山大佛，原先東方沒有大佛，現在建造靈山大佛，從而完成了五方五佛特立聳峙而相呼應同佑華夏的格局。前三尊石刻大佛是中國不同歷史時期佛教藝術的巔峰之作，后兩尊當代青銅大佛，除了完整地繼承了我國傳統的佛像藝術外，還融入了具有時代特征的現代科學技術和雕塑藝術。樸老從佛教文化的根本理念出發，提出“五方五佛”，既昭示著五佛普照，國泰民安，又是對我國佛像藝術的高度概括和總結。 趙樸老“五方五佛”的理念，經他這一闡發，到會者如飲甘露，如沐法雨，心存感激，歡喜無限，眼前仿佛祥云繚繞，天花亂墜，佛日增輝。大和尚的法言，竟有如此功力，非親身經歷不敢想象。 這位大和尚就是凈慧法師，中佛協的副會長。中佛協有個學術刊物《法音》，他是主編，怪道他滿腹經綸胸藏珠璣。樸老對他十分器重，樸老在靈山大佛落成開光慶典上的講話，就是委托他代為宣讀的。由于理解深刻，把握精準，因而讀起來如晨鐘暮鼓響遏行云，抑揚頓挫恰到好處，把樸老講話蘊藉的精氣神表達得淋漓盡致，扣人心弦，動人心魄，催人一心向善，?；垭p增，不懈精進。 我與凈慧法師直接交往不多，但有一事令我感佩不已。 記得那次新聞座談會上，度假區辦公室以我的“六有”發言為基礎，準備了一份提供給媒體的通稿。 隔天深夜，中佛協副秘書長游驤同志幫助我們統稿，當讀到唐僧命大弟子窺基于此開法，以慈恩教宣化人心，為此可稱祥符寺是法相宗的一個重要祖庭時，游秘書長覺得表述有欠嚴密，一時拿捏不準，不免沉吟有頃，最后對我們說，只好請教凈慧法師，顧不得夜深叨擾不好意思了。 其實凈慧法師并未安寢，一直心系這篇通稿，電話那頭，他先道聲辛苦，聽筒里聲音清亮，我都聽清楚了。接著，聽他說道，唐僧取經回長安，常住大慈恩寺，在翻譯詮釋經書的同時，與大弟子窺基一起創立了法相宗，所以法相宗與慈恩教二而一、一而二，名稱不同，實質一回事。窺基，一名乘基，協助唐僧玄奘獨力譯注了近百部經書，只五十多一點就辭世了，謚曰“百部疏主”，在佛教上是一大高僧。所以說，稱杭惲將軍舍山建剎的小靈山寺是法相宗的一個重要祖庭，是不錯的，可以的。不過，有兩點要交代清楚，一是相傳唐僧師徒來過小靈山；二是小靈山寺到了宋代大中祥符年間，更名為祥符寺，那是禪宗，叫禪院、禪寺了，但是，祥符寺的前身是小靈山寺。 這么一件可稱靈山掌故的宗統公案，過有近二十年了吧，仍然記憶新鮮。游秘書長的認真細致自不待言，凈慧法師的博學睿智更是令人欽仰，即使是他的同行同事也對他十分尊崇，可見他在佛學方面造詣精深，確是權威。 凈慧法師半生坎坷，半生輝煌。 據有關資料，他祖籍湖北新洲，出身貧苦，一歲半即被送入尼庵，由尼師撫養，在當地開蒙就學，14歲出家，18歲受具足戒，成為近代禪宗泰斗虛云老和尚的侍者和傳法弟子，穎悟過人而好學不倦，為此深受大師器重，成為禪宗一花五葉即臨濟、曹洞、溈仰、云門、法眼五宗的當代傳人。這在禪宗史上十分罕見。 他是中國佛學院首屆畢業生、研究生（1956～1963），在讀時勤筆勉思，深得周叔迦居士、明真法師、正果法師、趙樸初居士等導師的贊賞。后因撰寫《虛云和尚法匯續編》被錯劃為右派，輾轉京、粵、鄂接受改造，直至1978年摘帽。在趙樸初居士等關心和感召下，參加中佛協恢復工作。1981年，《法音》創刊，任主編。1993年當選為中佛協副會長，1998年起為全國政協委員。 凈慧法師認為，佛教要振興，必須走趙樸老提倡的“人間佛教”道路。從1993年起，他就在以他為住持的河北趙縣柏林寺舉辦“生活禪夏令營”，大力倡導“覺悟人生、奉獻人生”，主張“在生活中修行，在修行中生活”，很有影響。他著述豐厚，主編《禪宗燈錄大全》等。2013年4月20日，圓寂于湖北黃梅四祖寺，住世81載。據云舍利子多顆，晶瑩剔透，水精夜明。凈慧大師不朽！ （叔言寫于2015年4月20日，凈慧法師往生二周年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