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末年初，從中央到地方，從黨政機關到企事業單位，開會是一道風景線。經濟工作會，農業會，紀檢會，外交會，政法會，改革會，還有正在召開或即將召開的人代會、政協會，開會鬧猛，是標準的中國特色。 有則會，是所有單位需要安排的，黨員干部和黨員都需參加，叫做民主生活會。 民主生活會，聽來像似輕松愉快，其實不然。過來人知道，過民主生活，就是一段時候來，就自己的思想作風和工作態度做檢討，哪些優點，哪些缺點，自己先做自我批評，再聽取別人的批評意見，聽了批評意見后，自己還要表態——今后怎樣改正，怎樣爭取更大進步。 在政治運動中，民主生活會是很有分量的，它甚至決定個人升遷調補的命運。對所有干部，直到總書記，都不例外。胡耀邦同志就是參加民主生活會后提出辭職的。 過好民主生活，真的大有學問。我19歲加入革命隊伍，迄今60余年，數不清過了多少次民主生活，親歷過領導班子（黨委或黨組）無數次民主生活會，還看到或聽到不少高層乃至中央領導層民主生活會的趣聞?，F今回想起來，給我留下正面印象、使我感動的民主生活會真不多，而給我留下負面印象、使我感觸頗多的卻不少。 真的，這件事說說容易，而做起來卻很難、很難。 難在哪里？ 難在觸及靈魂。陰藏在靈魂深處的所思、所想、欲為，只有自己最有數，沒有修煉到那個虔敬的程度，像一位真正虔誠的教徒那樣，是不會在上帝面前做真心懺悔的?，F象反映本質，往往是片面乃至虛假的，揭示本質，需要有個實踐的過程。一眼就能看穿心思的，雖有，但不多。 有則故事，我至今記憶猶新。 從文革時造反派辦的小報上看到，時任江蘇省委書記的江渭清，接到劉少奇給他的信，劉在信中問他：你是進城之前了解群眾的情況多，還是進城之后了解群眾的情況多？ 劉信中這一問，是很觸痛靈魂的。顯然蘊含著批評他進城以后，養尊處優，官僚主義，對群眾的所思所想，對他們的疾苦，漠不關心，講話、報告、文章，都是些官話、套話、不著邊際的話。 劉少奇是在第一線主持中央日常工作的，他比較熟悉省市領導人的情況，曾任新四軍政委，是江渭清的老領導，他在信中提出的批評，對江渭清來說，是個重磅炸彈，威力夠大的。 江接信后，當然當樁大事，隨即召開常委會，在會上作自我批評，他承認進城后做官當老爺，犯錯誤了，請大家用整風精神批評幫助。他表現出態度虛心誠懇，對進城后的變化感到痛心。 常委們以為，江接受劉少奇的批評是真心的，常委會連續開會提意見。意見提得最多、最尖銳的，是省委常委宮秘書長。會開到第三天，不料，這位江書記拉長臉了。會議就此嘎然而止。這位提意見起勁的宮秘書長，不久被調出江蘇。 文革小報所載的這則故事，內容未必完全可信，但以經驗判斷，發生這種事情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再看我們熟悉的領導同志。 有位領導同志退下來時，在民主生活會上含著眼淚說，自己從事紀檢工作多年，覺得工作是不及格的。他的話很動情，使人同情。但現在從反腐斗爭揭露的材料看，其家人并沒有少撈錢，他對家人的行為不能說不知道。聯系現實，再回頭看他當初的流淚，多少是從心里流淌出的呢！ 材料表明，這樣的領導同志，不止是一個二個。以前印象不錯的，現在看看，經不住金錢誘惑，表現不怎么樣的，甚至不及普通黨員的，真不在少數。 言歸正傳。還說民主生活會。 教育實踐活動中，我看到過一本民主生活會自我批評的匯編材料。經過幾上幾下、翻復推敲的自我批評材料，有血有肉。問題是，究竟觸及不觸及靈魂，真的是“鞋子大小只有腳知道”。從教育實踐活動后的機關狀況看，“四風”像似煞住了，而“理想”、“信念”怎么樣？那只好各人捫心自問了。為官不為，似乎是當前機關的一大難題。追究起來，根子恐怕觸及到靈魂深處。 跡象表明，開好民主生活會，既是科學，也是藝術。 毛主席說，生動活潑的政治局面，既要有統一意志，又要有個人心情舒暢。 我看，這樣的政治局面，民主生活會上首先應有所體現。為使民主生活會發揚民主，鼓勵大家自由發言，中央曾經提出過“不抓辮子、不打棍子、不進袋子”的“三不”方針。毛主席甚至提出“五不怕”精神，殺頭和老婆離婚都不要怕。 “三不”也好，“五不怕”也好，實際都是空話，都沒有做到。 習仲勛同志“一世不整人，一世受人整”，是一位受到全黨尊敬的領導人。他為人正直，對黨內生活長期的不正常，有切膚之痛，因而有正反兩方面的經驗。在他看來，正常黨內生活，營造像毛主席說的那種政治生態，有必要立個“保護不同意見法”。 因為，開民主生活會，既要開出統一意志，按我的理解，就是要站在黨的立場上，一心為人民謀利益，保持與習近平同志為總書記的中央高度一致；又要開出個人心情舒暢，就是充分發揚民主，讓每位與會者暢所欲言，發言人的發言權得到依法保護。就像有些老同志文革后討論歷史決議時的感受，大家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不設禁區，是黨內從來未曾有過的，發揚民主，心情舒暢。 借鑒那次黨內數千人最高級別討論會的經驗，可否引出下列公式—— 發揚民主→依法保護發言權→暢所欲言→統一思想意志→尊重少數人保留不同看法意見＝開好民主生活會。 “怎樣開好民主生活會”，這個黨建課題，太有迫切的現實意義了，值得花錢買服務，公開招標，發動高等院校和科研單位的智庫，參與競標。依我看，這個重大應用開發研究課題，應該列入黨建課題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