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于:2014-12-27 下午 /閱讀:622 /評論:4
三角大王龔錫泉 (和當前的學科安排不同,我們中學時代的算術、代數、三角、平面幾何、立體幾何和解析幾何等數學學科是分開單獨開課的,而且都有專職的老師) 龔錫泉先生算不算輔仁的王牌教師,我不敢斷言;他的“三角大王”是其原來所在的江南中學的校長錢殷之先生所稱呼的。我父親在47年從上?;責o錫的開始幾年曾在江南中學兼生物課并兼校醫,所以同后來調到輔仁的龔錫泉先生和賈亦生先生都很熟。龔先生哪怕在輔仁和二中時期也是常來我家坐坐的訪客。 龔先生是把整本《三角學》放在了“肚子里”,他到課堂上課,只帶三角尺和圓規,書和筆記從來不帶,因為所有的公式推導他早就滾瓜爛熟;甚至于那圓規也往往是備而不用,因為畫圓圈是他的絕招,是無錫出名的;每次他畫出一個圓圈,教室里就會是一片驚嘆聲!那堂課也就絕不會枯燥。龔先生往往把每堂課的時間算得準準的,他戴了一只瑞士表,每當他布置完作業,下課鈴聲就響了,從來不拖課。據說這只好表還是在讀大學的時候他的父親買給他的。 一次在我家他對父親說起了備課筆記的事情。他說,在江南和輔仁時期,校長錢殷之或楊四箴從來沒有想到要檢查教師的備課筆記,那時候,大家靠本事吃飯,你要是拿著備課筆記上課,學生會看得起你嗎?楊四箴退出以后,新來校長是退伍軍人,特別強調教師的備課筆記。他不得不每天認認真真備課,以應付檢查。 龔先生非常注重儀表,他本人器宇軒昂一表人才,每天的頭發總是梳理得油光光的,褲子上兩條折縫總是筆挺,皮鞋總是錚亮;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毫不含糊。到了57年,這一切都成了“小資產階級”的自我表現,雖然沒有戴成右派,但“氣焰”被壓了下去,他也慢慢變得不修邊幅起來了,后來就索性剃兩個平頭。 龔先生表面上是一表人才的美男子,可誰也猜不到,他的個人生活很不如意,經濟也很困難。他妻子住在南門鄉下,是農村戶口,一直遷不進城。他在二中就一直擠在老教育樓二樓東南角的那件大間的單身宿舍里(在說談理元時已經提及),幾十年來的一日三餐都是在學校食堂湊合。 六十年代末,一次我回無錫省親,剛好遇到他來找父親,說他妻子的子宮癌發現得太晚,已經擴散到腹腔,沒有開刀的希望了,每天痛得死去活來。問父親怎么辦?父親說只能夠保守療法了,盡量減輕痛苦而已。當時農村的診所根本就沒有嗎啡,父親通過當時已經是一家醫院院長的老朋友,設法幫他弄到了一點點嗎啡。 八十年代初,我清明回錫為父母掃墓,竟然在公共汽車上遇見了龔先生。但見他滿頭霜雪,背也駝了;從他身上已經找不到一絲一毫往日“一表人才”的影子了。本來我在崇安寺要下車的,卻一直陪到他下車,在汽車站談了很久才分手。這是最后一次見到他。
龔錫泉先生在我們58屆學生中的昵稱是“龔三角”。此文不僅把當年的“龔三角”寫得活龍活現,而且還有絕大多數學生不知道的情節,有存檔價值。
龔錫泉先生是無錫南門外的華莊人,他的村子現在早已經不存在。記得是1948年,他曾經帶路和我們全家一起去華莊(當時叫華大房莊)的倪嘉禾村參加江南中學校董倪鐵如先生的五十大壽,至今記憶猶新。2010年,我曾經親自駕車從上?;責o錫尋訪故地,好不容易在金匱公園南一公里處遇到一位老農模樣的老叟,他指著馬路對面的“無錫太湖國際博覽中心”,用親切的南門鄉下口音對我說,這里就是倪嘉禾。真是滄海桑田,一點點影子都沒有保留下來??磥頍o錫對于歷史的保護,還大有問題。太急功近利。
龔老師是輔仁公認的名師。與之同時期的數學名師有三位,龔(錫泉)三角、阮(扶九)立幾、周(永菊)代數。龔老師是1999年(也可能是2000年)去世的。我是跟當時輔仁的周建平校長一起到華莊吊唁的。
無錫南鄉華大房莊(華莊)一帶,是江南最最富饒美麗的農村。這樣的江南風光,被所謂的“現代化進程”或“政績工程”從地圖上抹去,是天大的遺憾,也是歷史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