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鄭是輔仁高中一名普通的校工，然而又是個頗有點知名度的人物。知道他大名允文的人可能不多，但喊得出他外號的人可不少。那外號就是“劉德華”，一個極響亮的名字。 我私下好奇地問老鄭，怎么會跟劉德華扯上關系。老鄭是個黑瘦矮小的人，60年出生的，滿臉滄桑，也從未聽他亮過歌喉，那姓劉的可是個玉樹臨風、歌動天下的人物。老鄭顯得有些難為情，他說那是學生取笑他的。有一回，幾個學生晚走，自行車被鎖在車庫里，到處去找管鑰匙的老鄭。好不容易才找到，難免有些埋怨之詞。老鄭辯解說：“我就在附近，你們喊我一聲就聽到了?！睂W生說誰知道你的名字呀。老鄭說誰不知道呢，地球人都知道。學生便說那你就是劉德華，這個名字地球人都知道。從此，我們校園里就有了劉德華。 老鄭不是本地人。他的老家是我當年插隊的濱?？h，我們算得上半個老鄉。因此，我能跟他用地道的濱海話聊家常，那是特有親切感、特有味的。濱海是個窮地方。我插隊時的順口溜“堂堂男子漢，不如老母雞下個蛋”，最能反映當地農民累死累活卻難以養家糊口的艱難。老鄭1988年就背井離鄉到無錫來討生活。先是在郊區租地種蔬菜，苦干了十多年，卻一直賺不到錢。那些年種的大白菜，才賣7分錢一斤。后來他夫妻兩個便到城里學校當校工來了。他到二中打雜，老婆在一中家舍看門。一中那邊給安排了間小屋子讓他家住著。老鄭的日子一度很艱難，因為他還有兩個兒子要養?，F在兩個兒子都出去打工了，日子似乎寬松了點，但是怎么幫兒子成家立業，特別是最近老婆又被辭退了工作，錢不夠用，一直是老鄭難解的心病。 老鄭的知名度當然不是靠劉德華贏來的，是他在二中打雜打出來的。剛來二中時，老鄭白天要看車庫外加掃地，還有許多臨時性的活，晚上則要做門衛，幾乎是24小時呆在學校。這樣一來，老鄭接觸的老師學生就特別多。老鄭干活勤快，名副其實是什么活都干的勤雜工。除了總務處給派工外，不少人還直接找他幫忙，特別是搬搬弄弄的重活，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劉德華。有一回，我想找張桌子用，到總務處沒找到人，但一轉眼看見了老鄭，于是就直接請他幫忙了。那么大張桌子，老鄭一個人就背上了，很快幫我搞定。學校有幾次精簡合同工，老鄭總是毫無懸念的保留對象，理由就是他勤快，能吃苦，干活多。這應該是老鄭在大家心目中真正的名氣。 有好兩年，老鄭就是每天回去吃個晚飯，其它時間都在學校。我跟老鄭開玩笑：“你天天睡在傳達室，什么時候跟老婆親熱呢？”老鄭笑了：“年紀大了，不想這個了?！彼疵喔苫?，一則是學校排不出其它人，二則是老鄭也想多得幾個錢。但是學校里聘的工人，都是開的最低工資，加上夜班補貼之類，還是沒多少。同工不同酬，這是國情，城里人鄉下人，正式工合同工，身份差異就意味著巨大的工資差異。老鄭對此很明白，用他的話來說：“嫌少，還能不干么？”還有一層原因，就是老鄭覺得在輔仁時間長了，也有了感情，不想再去別處了。 去年搬校時，要干的活特別多，一會兒就有事要喊老鄭。老鄭沒有手機，學校大了，一時竟很難找?？倓崭敝魅尉桶炎约旱墓ぷ魇謾C給了老鄭，那意思很明白，就是為了方便找他派工。老鄭得了這個手機很高興，干活也更來勁了。搬校期間，老鄭到底干了多少雜活，恐怕是無人說得清了。今年暑假，天特別熱。軍訓時老鄭又成了大忙人。為解放軍、師生送水；布置會場，搬桌椅；負責教室的開啟關鎖；負責公共場地的衛生工作等等。為掛好軍訓動員大會的橫幅，老鄭與總務處的老張一起忙了一個半小時。時近中午，驕陽似火，在毫無遮蔭的操場上，兩個人都是汗流如注。請老鄭幫過忙的人都知道，老鄭干活從不推托，只要他能抽時間辦的事，他都會答應并辦到。躲懶二字跟他是不沾邊的。 近日在食堂一起吃飯時問起他家里情況，他說已經在新區那邊買了37平米挑高的房子，每月還貸800元。搬校后路遠了，學校有位老師送了他一輛舊電動車。大家都開玩笑，說老鄭現在也是有房有車了。真是替他高興。愿老鄭能早日拿到房子，真正在無錫安下個家。更愿老鄭在勤苦的日子里，快快樂樂，平平安安。 （寫于201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