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有句名言：“十年樹木，百年樹人?！蓖鈬灿蓄愃频脑挘喝拍芘囵B出一個紳士?？梢?，培養一個有文化、有教養的人是何等不易！ 看過電影《泰坦尼克號》后，留下最深的印象是沉船前的那群男士們，他們沒有爭先恐后地爬上救生艇，他們遵照婦女和兒童優先的習俗，在悠揚的樂曲聲中等待死亡。這就是紳士風度。 我讀過一篇小說，好像是美國作家歐·亨利寫的。內容忘了，只記得一個細節：警察追捕一個小偷。小偷本可逃掉，可他在準備登上一輛公共汽車時，前面有位女士，他遵照女士優先的原則，未搶先，被追來的警察抓住了。這小偷也有點紳士風度。這個故事距今怕有百年了吧？我們要培養出有這種行為習慣的人，恐怕還要費些精力和時日。這，只能寄希望于未來。 “未來”指什么？它指“就要到來的時間”。作為表示時間的詞，也指“現在以后的時間”，指“將來的時間”。古代的“未”字，是個象形字，像一顆枝繁葉茂的樹木，本義指草木茂盛。后來假借指地支的第八位。還假借指沒有。這就是“未來”、“未老先衰”。由這層意思還引申指不，如：未知數、未卜先知、未可厚非。 “未來”是個未知數。但它很有可能草木茂盛，繁花似錦，一片光明，所以人們都愿把希望寄托于未來，為未來而努力。 我怕自己已是“未老先衰”，常常思考“未知數”的“未來”。我能“未卜先知”的是：世界末日，遙遙無期。我相信我們的后代會越來越聰明，他們有智慧有能力繼承前人的科學文化成果，他們會糾正前人的錯誤和失誤，他們的生活會越來越美好。當然，說這些大話、套話、空話，別人會懷疑我老年癡呆說胡話呢。 我患糖尿病十余年，除了每日吃幾粒藥，基本靠散步降糖。散步時，我不再考慮選題及人事糾紛，盡想著中華民族“忠孝信義仁愛和平”之類的事。這有點兒胡思亂想，杞人憂天。其實，我只是想找一個文明、和諧、整潔、充滿友愛的生活環境而已。說得再多，想得再遠，也找不到桃花源啊，因為那是陶淵明創作的。 在我看來，環境，不在山水，而在于人。若人壞，青山綠水也會變成窮山惡水；若人好，荒山禿嶺也能變成山青水秀。 回到現實，講我前天遇到的事吧。因為這關系到我們的未來。 星期天早晨，風和日麗，陽光燦爛，真讓人有點兒陶醉。我帶著孫子和外孫到市民廣場散步。兩個孩子打打鬧鬧，好不開心。迎面走來一位老者，年齡與我相仿，嘴里叼著香煙，一手托鳥籠，一手攙著孫子或外孫。這位老哥從我身邊走過時，喉嚨里“咕?！睅紫?，只見他張開嘴，將一口痰吐向遠邊的草坪，頓時唾沫星子亂飛，濺到我和過路人的臉上。我只能忍了，這叫“唾面自干”。我孫子調皮，他指著這位老爺爺對我說：“爺爺，射水魚！射水魚！”電視片《動物世界》里常出現一個鏡頭：非洲河里有種魚，它會從水面探出頭，嘴里射出一股水，將河岸草叢樹枝上的昆蟲射下來當食物。 孫子的聯想很到位。我笑笑，不料那“射水魚爺爺”扭轉頭對我怒目而視：“怎么？你罵人？”我孫子嚇壞了，躲到我身后。我好言相勸：“老先生，不要隨地吐痰嘛，這是社會公德??！”豈料，這位老哥立馬又吐了口痰，以示抗議。更可怕的是，他那小孫子為他的爺爺助威，連吐三下口水，還用小腳惡狠狠地連跺三下，以壯聲勢，然后跟著他爺爺走了。 看著這情景，我心涼了。三代，能培養出紳士？這小家伙是第三代，他的孫子是第六代啊。如此算來，“百年樹人”，可不是夸張的說法。 我坐在長椅上，看著孩子們在追逐奔跑。不一會兒，他們跑到了噴水池邊。池水很淺，池子里有小金魚在游。遠遠的，我看到外孫用小手在池子里撈水玩，孫子在后面拉著他的衣角。我孫子后面還有雙小手也拉著他衣角。我定睛一看，那不是連吐三次口水的小家伙嗎？原來，他們三人是輪流撈水玩，兩個人在后面當保護人。 那拎著鳥籠的老哥兒站在池邊看著。我悄悄走過去，站在池旁邊，自言自語道：“小孩子，最喜歡玩水！”這位老哥有點兒尷尬，沒朝我看，說了句：“我看著呢，你放心！” 他順手遞給我一支煙。我從不抽煙，但我接住了。這支煙，承載著友誼、文明、和諧、諒解，也包括美好的未來。 我看這位老哥，雖有不雅之舉，但事后頗有尷尬之色，想必有內疚之意，尚有敬畏之心，應屬善良之人。有希望！ 我寄希望于未來。 2011 年9 月——2013 年11 月寫于南京長江大橋堍 2014 年春節定稿于廣西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