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于:2014-11-06 上午 /閱讀:571 /評論:6
在廣西還遇到一件家里的大事:北京東城區房管局來信通知我們,說無量大人胡同的房子落實政策了,讓我們去領取房產證。大家都很開心,公推我前往辦理,為此還去公證處辦了委托公證。那時公司的領導還挺幫忙,給我一個出差的機會去北京。到京后才知道一共只有七間半房子屬于落實政策的范圍,那是童伯伯原來自住的。其余被他出租過的房子,全部算是在公私合營時已通過拿房租的形式進行過“贖買”,不存在落實政策的問題了。就算這七間半房子也都在文革中被強占,現在想要領房產證就必須承認這些人是合法的房客,先同他們補簽租房合同。怎么會有如此不講理的“政策”,而且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不同意嗎?你就別要房產證!當時為了拿到房產證只能捏著鼻子去那些“房客”家上門補簽合同。進院后一看,那些房子都已年久失修破敗不堪。而且,北京所謂的“一間”就是兩根欞子之間的寬度,大約有6平米的樣子。那七間半房子里居然住著5家人家!每家人都跟我說一樣的話:房子漏水快塌了,趕緊給我們修理吧!看看房管所給我的房租標準,每間房一個月只許收3元多錢,而修房非幾萬元不辦!我說你們的房租就留著修房吧,不夠去找各人單位!房客中也有愿意搬家的,但要我拿著房產證去他們單位房管辦交涉。實際上也就是讓單位給他們分房。為了能有收回房子的一線希望,我只得從書姨家借了自行車往什么“青云機器廠”、“首都汽車出租公司”這些地方跑。北京地方太大,一天只能跑兩個單位,而且不一定去一次就能找到人。找到了人,答復也是“研究研究”。象青云機器廠這種“保密單位”還不讓進門,只能站在大門外等管事的人出來接見……??傊?,這就是個卑恭屈膝磕頭作揖求人的事,這還不算時間、精力、金錢的付出等等。孩子她媽因為我去北京要房期間得了闌尾炎,住院開刀沒人照顧,一直埋怨不已。 后來,在北汽出租公司工作的那家房客終于搬走了,我把門鎖好,但很怕又被人強占。有朋友說一把鎖怎能防得住強占者?不如將房子臨時租給可靠的人看管,你們協商定下房租不受房管局規定的限制,房子壞了讓他自己修。我想也只有這個辦法可行了,就把這兩間房子租給了剛從中央美院畢業的一對大學生,說好只租一年。不料這對小夫妻住進去就不肯走了!他們倒是準時交房租自己修房,每次催他們搬走就作可憐狀。我又無力量將他們“強遷”出門,北京市還只保護有本市戶口的房客,而不保護沒戶口的房東。這當中有人愿出高價買這房、我外甥想在京發展需要住這房、我女兒畢業留京想住這房……,可是全都沒辦法!因為北京市規定:房主想賣房須先征求房客的意見,房客簽字表示自己不買,房主才能將房子賣給別人。實際上每一個房客都說自己愿意把房子買下來,就是價錢談不攏!這樣房子就永遠不能賣給別人。我們被這怪圈牢牢套住動彈不得。最后經過無數次爭吵協調,我因為總是請假去北京已被單位記過處分不能再糾纏此事;房客-畫家夫婦則賣了幾張油畫給美國人,手里有了點錢。幾個因素湊到一起,那兩間房子以5萬元的價格賣給了房客(這是八十年代初的事)。錢平均分給了我媽、姐姐、妹妹和我四個人。畫家夫婦后來成名出書,將東單紅星胡同的那兩間房子作為“北飄青年”最初的溫暖棲身地寫入其中,還附了照片。20多年以后,女兒接我到京養老,和畫家夫婦聯系過一次。那時紅星胡同已被拆遷變成了金寶街,他們得了一筆可觀的拆遷費,加上一些賣畫的錢買了一套躍層式住宅。自己全都功成名就,女兒也已和父母差不多高了。大家見面感嘆不已,他們請我吃了一頓西餐,還送給我一幅油畫。畫的是密云水庫,可是我認作是太湖風光。那幅畫用筆細膩,為表現“水天一色”的意境下了大功夫,不是那種粗放之作可比的。我很喜歡,致謝而回,將它掛在女兒家的客廳里。只是因為房子大,畫顯得小了些。
這個故事自有其特定的時代意義。
房子沒了,得了一幅畫留個紀念,也別有一番意思。
一肚子的故事,一腦子的拷問。
房子!房子!中國老百姓一生跪求的基本生活元素。共產!共產!中國老百姓一生無奈的嘆惜。
北京落實私產房子就是這樣不講理。文革中我姑姑(姑父是解放前參加革命)一家和她公公被掃地出門,一個院子搬進各色人等12家。后來落實政策,我姑姑扭著小腳和他兒子一趟趟地跑,讓人家騰房。其艱難程度比解放戰爭要困難的多。人家不搬也是有道理的——沒房啊,單位沒分房啊。而且院子不算面積,不給錢,可當初買時,院子也不是贈送的,沒有地方講理去!我表哥還去國務院信訪站排大隊告狀,我夸獎他,“你真是幼稚啊?!保蓱z那些堅持不懈信訪的人,他肯定不了解體制內的奧秘)這些故事要是講給現在的孩子,他都聽不明白! 得到一幅可心的畫,那是人情交往換來的,算是這件事的紀念。 阿信
我的北京同學,大部分都有私房被占被拆的經歷,十幾間、幾十間,乃至整個四合院,就莫名其妙地沒了;錢嗎,也沒有。所以魔術師把飛機變沒了,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