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于:2014-10-03 下午 /閱讀:563 /評論:2
我在教材組工作一年多,留下印象最深、最美的是小學語文組的斯霞老師。她和藹可親、平易近人、工作勤勉、學識淵博……這些美好的字眼,都可拿來形容她。有一次,我懷孕的妻子坐在草地上,她急匆匆地奔過來,一把將我妻子拉起,詳細地講出一番道理。 還有一位是我的大學老師梁宗亨。他是一位忠厚長者,也是一位頗有名氣的書法家。奇特的是他喜歡用竹片削成的竹筆寫字,看上去剛勁有力。更令人驚訝的是他善寫反字,一氣呵成,瀟灑自如,堪稱一絕。他送了我好幾幅作留念。 我在教材組屬小字輩,不擔重任,我就把業余時間花在妻子的工作調動上。在那年月,這可是個“登月工程”。我費盡心血,求哥哥、拜奶奶,托人情,花了不少冤枉錢,最終,都是白忙活了一場,還是靠隔壁湯師母家的老大,為我在無錫找了個對調對象,雙方談妥,到對方的單位工作。而就在這時,傳來教材組即將撤銷,與江蘇教育學院合并的傳聞。而我,是最有可能留下的。 我燃起了到大學當教授的強烈愿望。為此,我苦悶到極點,彷徨得像關在鐵籠子里的餓狼,來回狂奔,不知如何是好。人生到了這十字路口,何去何從?柳青寫的一部厚厚的《創業史》,我看完后,只記得一句話:“人生的道路雖然漫長,但緊要處常常只有幾步,特別是當人年輕的時候?!边@一小步該怎么走? 與我妻子對調的,是矮矮胖胖戴著酒瓶底眼鏡的瞿女士。她見我有點猶豫,聲音抖抖地說:“顏老師,你不能反悔呀……” 我很沒出息地咬咬牙,說:“不反悔!” 就這樣,我將妻子對調到無錫。我也放棄了進大學當教授的夢想。此后,我還要進行二次革命,要想盡辦法,再把妻子兒女調回南京。什么叫“折騰”?這就是!這是后話,提起來傷心。 我離開教材組,回到無錫后,不知哪位伯樂,識得我這屬馬的喜歡兒童文學,將我調到無錫師范,跟另外幾位老師籌建幼兒教師培訓班。具體負責的是充滿激情、充滿活力的程老師。 我感嘆,世上竟有這樣忘我工作的奇女子。她的音樂舞蹈才華,與生俱來。她會作曲、會編舞、會唱歌。這個培訓班的工作,她全包了。我負責教學員講故事、寫兒歌。在一無大綱、二無教材、三無樣板的情況下,我開始了緊張的工作。 說句大言不慚的話,干這行,我如魚得水,小菜一碟。不到一個月,我拿出了厚厚的《兒歌講義》和《幼兒故事》。學??倓仗幖泳o刻寫油印,不僅給本校學員用,還當作交換資料,跟全國許多師范學校交換。圖書館的老館長碰到我就夸:“小顏,你這兩本講義幫了我大忙?,F在供不應求呢?!蔽衣勚?,竊喜。 在無錫師范,我還兼任師范生的語文課。我跟十幾位年長的老教師同在語文組。大辦公室里像課堂一樣,擺著一排排書桌,所不同的是坐的是靠背椅。老先生們大都是下放回城的名教師。他們飽經風霜,已閱盡人間秋色,平時沉默寡言,小心謹慎。我與他們有溝通,但都是悄悄話,從不敢暢所欲言。那禍國殃民的“四人幫”雖然倒臺了,但我總覺得依然是氣不順、心不暢,于是,我又陷入了新的苦悶與彷徨之中。 我是個好了傷疤忘了痛的人;又是個自以為是、好發議論的人;還是個好為人師、以啟蒙教育為己任的人;其實是個幼稚可笑的人。 我見街頭有學生手拿剪刀,去剪路過青年的喇叭褲、長頭發,嚇得他們大街小巷逃竄。我見錫師的學生掃地時,女生在掃,男生遠遠地站在一旁等著去集中收垃圾,互不講話,生怕男女授受不親。我議論這些,一位領導找我談過話……“右派”的陰影又籠罩在我頭上…… 我有些糊涂了。難道我們期待的、歡呼的就是這些嗎?我找不到答案。我很快轉型,將我的精力和興趣,投入到幼兒教育上。 我經常跟學員們一起,到幼兒園實習。我搬著小凳,坐在幼兒中間,跟他們一起游戲、唱歌、聽課。這將近五年的“幼兒生活”,豐富了我的寫作資料和精神財富,我后來寫的大量幼兒生活故事,都來源于此;五十二集幼兒卡通片《寶貝疙瘩丁呱呱》產生于此;創辦幼兒畫刊《東方娃娃》也發源于此;我人生的又一個轉折點,也正在于此。 “彷”字與“徨”字,左邊都是雙人旁。雙人旁是“行”字的一半,是“行”字簡省的寫法,這與“行走和四通八達的街道”有關,指一個人來回走動,猶豫不決。但這種狀態是暫時的,一旦清醒了,他會拋掉苦悶振作精神,認準方向,繼續前行。